“三師叔,吃午飯了。”叩響竹門後,一個清麗的粉紫色身影走了進來,拍了拍仍在埋頭研究醫書的占瓏厚肩。
放下手中的舊書,伸了個懶腰,他回首好奇道:“丫頭,今天那麼乖,沒有下山玩?”
“因為我知道今晚莊裏會發生比下山行俠仗義更好玩的事情發生!”曲意揚歪頭眨了眨閃爍著慧詰光芒的眸子後,拖著占瓏的健臂出了竹屋。
“嗯?”聽出話中有話,他卻又不明白她話中的深意為何。
“你隻要悄悄讓蘇洛今晚準備好宵夜就好啦!”曲意揚時而麵對他,倒退走著;時而又與他並排行走,“別忘記煮蓮子羹喔,我最喜歡吃了!”蔥指輕輕點了點唇瓣,補充道。
古靈精怪的丫頭。“好的。”受到她笑顏的感染,他也笑了起來,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勺,“快走吧,再遲一點你喜歡的扣肉芋頭就要統統進了支鶴他們的嘴啦!”
“對啊,‘那隻鶴’總是和我作對的,還有臭酸梅!快走快走!”她拉起他的石青色衣袖奔向了飯廳。
屋外月上柳梢,房內紅燭高照。想起早上裘風臨出門時,自己追出親手為他穿上那件他所遺漏的袍子,此情此景竟又恰為曲意揚所見,慕容紫煙忙用手背輕觸了一下粉頰,炙手。
這時,屋外響起敲門聲,應門而入的正是自己方才所想到的裘風。怕自己酡紅的粉頰被看到,慕容紫煙忙從妝台旁移步至床榻邊,垂首不語,揉弄著纖手間的絲帕。眼見對方便要照例抱著被鋪前去書房,她深吸了幾口氣,方鼓足勇氣,終喚出了一聲:“裘大哥……”。
聽聞身後嬌呼,裘風心中的意外與驚喜,更甚於今早。他忙笑應著:“小姐。”
回頭看去,但見坐於床榻邊的慕容紫煙一如入嫁當晚一般,含羞低頭,眼波始終流轉於纖手間那襲幽紫帕上,“裘大哥,今晚……你……”,話未說完,玉首卻垂得更低了。
“……紫,紫兒?”略厚唇間輕輕吐出一個自己想喚許久的名,聲音微微顫著。莫非……
聽聞自己乳名被喚,佳人輕嚶了一聲,抬首偷眼看去,卻又即刻扭過頭去。
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不明就裏便將喝醉的自己送進這間房裏的二弟,一定要!裘風按耐著心中的歡喜,緩緩朝那於燭光下更顯嬌美的紫衣步去……
“怎麼樣,我就說今晚一定會有好戲看罷!”屋外窗下,貓縮著五、六個身影,其中唯一一個少女驕傲地細語道。
“哎~哎,靠近了,靠近了!”看見窗紗上的人影移動,一個男聲微嚷著。
與噤聲詞“噓”同時的,是一記猛敲。“這麼大聲幹嘛?會驚動他們……”。
說話的人卻馬上被同伴扭住了耳朵,“你當裏麵的是死人啊!會不知道我們在?”
“唧唧吱……唧唧吱……唧唧吱”,不知道是哪一個開始模仿蟋蟀的叫聲以掩飾自己的存在;繼而,窗台下更是“喵……喵”、“呱呱……呱呱”以及、“吱吱吱……吱”的雜亂叫聲四起,甚至連一聲“哞……”也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緊接著就是若幹如雨點般下落的拳頭捶打以及忍住痛苦的悶哼聲,“牛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你白癡啊!”話音未落,便見屋內一黑。還未等眾人的嬉笑聲發出,便是“哎喲”、“啊”聲一片。
“這幫孽徒!……居然敢說我是死人!”愈走近眼前含羞嬌影,裘風便愈想找人去狩獵窗外的那群吵鬧的“動物們”。
無奈當一聲“哞……”傳進房中後,他眼瞳中閃過一線怒氣,長袖一揚,便將桌上茶杯盡數卷起甩出窗外;其中兩個在擦滅燭火後也同樣穿過窗紗,準確地落在了目標上。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幹仍在因茶杯的墜落於頭頂而咬唇忍耐的年輕人們,下一瞬間又被人敲了腦袋。他們整齊地撫頭回首一看,傻笑道:“二師叔/師父。”
“兩位師叔,你們終於開竅了!也來聽房?”以手中玉影輕觸櫻唇,曲意揚一臉壞笑著湊近那兩個搖頭不語的高大身影。
“看你這個大師姐帶的好頭!”徐竹二話不說便敲了她一記。
正咬唇揉著腦袋的曲意揚看見占瓏也抬起了手,忙一縮身體,卻意外地感覺到頭頂的溫熱輕撫,“走罷,蘇洛和盈瑩早已備好了宵夜。”
“走罷,走罷。去吃夜宵罷。”
“好啊,正好也餓了!”
“不知可有我喜歡的綠豆糖水呢?”
反正窺聽不到內裏的情況,更聽聞有宵夜可吃,於是鴰噪眾人紛紛低語離去,將一苑的清靜還於了房內的一雙交頸鴛鴦。
充耳不聞左近石桌旁的眾人歡笑聲與瓷質餐具間偶爾發出的清脆碰擊聲,曲意揚雙手托腮坐於石階上仰望夜空中一輪明月,兩食指不時輕點著耳垂銀鏈所墜的琉璃珠子,讓它們劃出了兩道綠黃色的弧度,仿佛少女唇角間所抿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