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偏殿，四下無人。
富貴看了一直麵無表情的釋墨一眼，低聲問：“站在書房屏風後的是什麼人？”
釋墨微微一笑，早有預謀般，“監國寺的三位兩朝元老！”
“他們在哪兒幹嗎？”富貴笑了起來，一副含笑睥睨之態。
“他們在聽審，看看我們是否有罪，又罪犯何等？”釋墨淡然不驚地甚至有點深諳其道地說，似乎抿了一抹笑。
“我們？”富貴拿出扇子輕輕扇了一扇，瀟灑笑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關你什麼事？”
“誰讓你請我去觀賞好戲，而不請他們去觀賞好戲？”釋墨仍然是微微而笑，語氣微帶調侃。
富貴倒是一怔，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倒是我連累了你……那皇上為什麼不請他們出來與我們一道對質，為何要站在屏風後偷偷摸摸？”
“以示親疏！他們可是三朝元老，‘心胸寬廣’，豈能與你我這等小輩斤斤計較？皇上請他們回避屏風後，乃是要征詢他們的意見！”釋墨一副該死的表情，語氣卻是緩慢而恭謹得很。
富貴瞧著輕笑，心下驟然了然。他和釋墨越俎代庖，並立了功勞。這三位老頭就自恃是三朝元老，心中忿忿不平，想必是怕釋墨有朝一日爬到他們的頭頂上，所以如今趁勢發難，要追究釋墨的過錯！皇帝要穩定朝局，拉攏人心，自是不能偏頗，縱然是心中不認同那三位老頭的私心狹隘，也不能表露出來，唯有從中周旋，坐穩乾坤。
看來，皇帝也不是能隨心所欲的，甚至要比任何人都想得深，想得遠，看得通透！
富貴想著，又是一笑，問道：“那照他們的意思，我該是什麼的罪？”
“褻瀆太祖聖物，其罪當誅，九族同罪！”釋墨聲音微冷，看著富貴的眼色有些異常。
富貴揚眉嚇了一跳。她不要命了！她曾說過，如果日後皇帝追究，就把偷盜《太祖紀本》的主意計在她的頭上，不用你逞強！她分明是知道的，為何明明知道後果，還行此險招？
“你還要庇護她嗎？”釋墨冷聲問道。
對於他剛才在書房裏的一套說辭，半個字也沒有相信。
富貴輕輕翹唇角，弄了弄下巴，“嗯！”
“嗯？”釋墨怪眼瞪著他，忍不住動氣，他本不是這麼容易動氣的人，“你可知道這個‘嗯’即將可以將你淩遲淩遲再淩遲，或許還要連累了你的名月樓裏的所有人！”
富貴挑眉看著他差點為此而扭曲難看的臉，輕輕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讓晚樓當樓主，讓他們把我驅逐出樓避禍，不就成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一點也不在乎。
釋墨愕然，頓了一頓，“她是什麼人？她是你什麼人？”
他的眼眸裏充滿了疑惑。
“她……”富貴蹙了蹙眉頭，竟然發現自己到現在還是沒有確定她是什麼人，“她……不知道是什麼人！她……好像也不是我的什麼人！”
他歪頭想了半天，竟然回答了這麼一句讓人下巴掉地的話。
釋墨眉眼帶愁，輕易不能理解地望著他。你說，這個人究竟是絕世的聰明，善心稀世難得的泛濫？還是世間少有的犯糊塗，腦髓喂蟲子不折不扣的一個絕世大瘋子？
他心下嘀咕著，頭上冒了一額冷汗。
富貴倒是一番閑情逸致的模樣，欣賞著高壁上掛著的真跡字畫。手中的香香紙扇一晃一晃的，不時還對著字體比劃了起來，好不津津有味！
“真是一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釋墨怒極反恨，低聲呸道。
“你是在恨我不成器，還是在恨自己利用了我來破案？”富貴不緊不慢地接住他的話匣子。
他斜過一隻眼眸，睇著他，微微一笑，笑若春風。
釋墨被他乍然的話問得怔了一怔，也好他一個釋墨，臉皮早已在這官家地上磨得堪比一堵牆厚些。朝天哈哈一空笑，“你知道！”
富貴的眼眸閃了閃，似有火花掠過，他氣定神閑的表情令人心下大叫慚愧。他唇角微笑，一拍折扇，“你是不想爭功勞，又不能不查出事情的真相……以釋大人的聰明才智，哪裏需要知會我一聲？”
他的神色裏絲毫沒有一點讓朋友覺得難堪的情緒，而是一種無所謂的隨意與大度，他一向不在這種地方斤斤計較！
富貴朝釋墨一笑，笑得讓釋墨當時釋然開來。
釋墨笑道：“看來我還未曾真正認識你！”
“不遲，你我不死，還有好幾十年好活，慢慢來。”富貴笑笑，語氣溫柔，“說不定還能活成人瑞，老妖怪！”
說完，他“哧哧”地笑，一派灑脫。
對於眼前的事，似乎也毫不在意，看著他，便能讓人心安神定。
釋墨揣測道：“你認為皇上……會怎麼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