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下半生能再與行樂姑娘相見。”巴木錯說完了這句話,便起身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
桑格已經等得心焦,見了他出來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親王……”
“不要說了,桑格,我們明日便離開玉壁皇朝。”
“可是親王……”
“桑格,你不想家麼?我們回家鄉去吧,我想念家鄉的酒了……”
聲音已去得遠了,行樂隻手撐在桌子上,喝光最後一杯酒,眼裏光彩變幻,最後,長長地歎息。
轉眼已經是初冬,外麵寒風肅殺,喜樂樓裏麵溫暖如春,行樂怕冷,幾乎是足不出戶,整天裹著玉呈祥命人送過來的狐裘蜷在軟榻上看書,或者溫一壺酒慢慢喝,狀似享受,又似無聊。
一個人喝酒,真的是一件寂寞的事情啊。行樂想起玉呈祥說他一個人吃了很多年飯時候的寂寥表情,突然就有些懂了。
然後,心裏就微微地疼了。
“行樂,你出去溜達溜達呀,一天到晚待在家裏也不怕發黴。”白小矜一邊撥著算盤,一邊給了她一個不苟同的眼神。嘖,沒有計算器,又沒有電腦,要不是她小時候也學過算盤,倒真被這一大堆帳本弄昏頭了。
“外麵好冷。”行樂懶懶地說。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樣子?為卿消得人憔悴不是?”相思使人瘦,這話真沒錯啊。小矜想想,“哎,話又說回來,那玉呈祥一個多月沒來喜樂樓了呀,怎麼了?”
“皇上要他把傷養好才出宮,大概也就這幾天出來吧。”他捎給她的口信是這樣說的。
“喂,我說行樂,”小矜暫時推開了手邊的本子,“你真喜歡上他了?”
“是呀,”行樂口吻就像說天氣真冷一般正常,“是又怎麼了?”
“你沒忘記我們是從哪裏來的吧。”
“沒忘啊,二十一世紀。”行樂依舊眉毛也不動一下。
“說不定我們還會回去的,”雖然這種時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就算在一起了,最後生離死別的,會很難過噢。”
“沒關係。”
“什麼叫沒關係……”白小矜打算對行樂曉以大義,“你們可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小矜。”
“嗯?”幹嘛打斷她?
“人生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是不是?像我們來到這裏,誰預料到了呢?但是我們總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是不是?”
“啊?”有點深奧呀,她有聽沒有懂。
“我們都會追求身邊想要的東西,無論結果如何。”行樂微微地笑,“過錯是暫時的遺憾,而錯過則是永遠的遺憾。我既然遇見了他,就不能當作沒有。”
遇見了,就不能一笑而過。
喜歡了,就想要掬在手心。
“可能將來,即使回去了,我再也不能遇見一個動心的人,所以現在他就在身邊,我一定要珍惜。”
生命從來是未知數,她向來不想考慮太長遠的事情,她隻想享受身邊可觸及的美好。
“可是……”
“你看歡喜一天到晚纏著北庭我不也一句話沒說?”她和歡喜都明白,有些東西有些人,是要很難得的機緣才能得到或者遇見的,所以她們不放手。她還有耐心慢慢經營,但歡喜比她性烈,也比她沒有安全感,所以絲毫不肯鬆手。
“隨便你吧……”小矜知道她肯定說不過行樂,再說下去自己都要被她說服了。“天涯說今天晚上我們打火鍋哦。”
火鍋火鍋,她好久沒吃火鍋了哎!
小矜撇下行樂,高高興興地往廚房走去。
行樂打個哈欠,在酒意的熏染下昏昏欲睡,她把書放下,閉上眼睛小憩。
所以沒看到門外出現的高大身影。
玉呈祥剛從宮裏出來,還沒有回祥王府,他滿心隻想著要來喜樂樓,那麼迫切的渴望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隻因為喜樂樓中,有一個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行樂,行樂,光是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心就漲滿了溫柔。
他思念的女子正斜斜地躺在軟榻上,幾乎全身都裹在雍容的白狐裘裏,那雙靈動的明眸沒有睜開,整張小臉像打磨好的白玉一樣光潔。是已經睡著了吧,輕一翻身,狐裘就滑了一半。
玉呈祥走過去,把她重新裹好,小心翼翼得像在捧著珍寶。
行樂喃喃抱怨一聲,想要掙托突如其來的束縛,一掙紮,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去。玉呈祥連忙伸手扶住,行樂落到他的懷抱裏。
溫軟地占據他的心。
“你回來了啊……”行樂費力地睜開眼睛,又閉上,柔荑天經地義一般纏上他的脖子,“我好想睡覺哦,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他溫柔地說。
“你那麼久都沒來找我,我……我很想念你呢……”意識已經漸次沉陷,她還是很努力地把對他的思念說出口。
“我知道。”可是行樂,你的思念會有我的百分之一麼?
“留下來,陪著我……”
“好。”他抱著她坐在軟榻上,感覺像抱住了巨大的幸福。
行樂,行樂,能不能就這樣,直到地老天荒?他鼻尖抵著行樂的額,發出細不可聞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