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禍起(3 / 3)

展天寧麵上一僵,笑得有點勉強,他確實是想假意放人再從她背後偷襲,然而他到底是展天寧,把戲被拆穿也隻尷尬了瞬間,馬上又神色自如。

“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可惜你忘了一句話叫死無對證,隻消殺死你,隨便我如何編借口旁人又怎能知道真假。本來我對你的武功還有幾分忌憚,可如今你傷成這樣,殺你簡直易如反掌。”

她現在活著又與死了有什麼兩樣?安初藍無所謂地一笑,一副你要殺便殺的樣子。

這倒讓展天寧有些錯愕,但緊接著他臉上就露出恍然的表情:“敢情你以為我那霽辰師弟會為你與我為難嗎,你別忘了可是他親口下令把你關進這絕牢的。”

觸及心事,安初藍微蹙雙眉,眼裏露出痛苦之色。

展天寧見狀冷笑道:“進了絕牢的人還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的,我勸你趁早死了心吧,他對你已經失望透了。”

不想把軟弱暴露在這個人麵前,安初藍別過頭,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我這個師弟也真是傻,竟然會喜歡仇人的女兒。”展天寧存心要打擊她,惋惜般的喟歎一聲,眼睛裏卻全是冰冷。

銀牙幾乎咬碎!明知敵人的目的,她更不能讓自己顯露出一點點脆弱!

霍地,一個念頭如閃電一般劃過腦海,莫非,莫非……

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她難掩激動地問:“盜走寧心丹的,可是你?”難道所謂仇恨,根本都是展天寧設計陷害,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展天寧的得意裏忽然帶了戒備,沒想到自己的行徑被戳穿,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牢門之後有輕微的響動,而安初藍也因為這個認知激動得難以自恃,兩個人都沒去理會。

半晌,展天寧收了笑容,冷冷地說:“既然你就要死了,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寧心丹的藥方被我燒了,剩下的藥都被我扔進伴月池喂魚了!”

話說到這,他臉上帶了幾分恨意:“若是你不出現,尚霽辰早和尚崇宇一樣熱毒發作死掉了!我本想就算你救了他,以他的個性還是會找你報殺父之仇,你兩個打起來,若是你殺了他便省了我的麻煩,若他殺了你,你爹定然不會放過他,怎樣都會達到我的目的。可誰知道他色迷心竅,根本就不動手,我也隻好想點辦法幫一幫他了。”

“好計謀。”安初藍嘲諷地眯了雙眸。

展天寧卻純當她是誇讚,自得地笑:“你也很有本事,竟想到要用空草來解那熱毒,隻可惜到底遜了我半籌。”

惱他的自大,安初藍輕輕垂了眼簾,懶得與展天寧爭辯。鳳尾針名揚天下,她怎會不知上麵的毒是從空草的花蕊中提煉出來的。正因這暗器是尚霽辰母親的絕技,她才猜想白雲山莊附近會有這種植物。

花是至毒,根卻是良藥,隻是這空草到底是至寒的東西,雖對症,吃下去有什麼副作用,她卻是不清楚的,一直擔心著,結果還是有影響。

“費了半天功夫,最後你不但救不了他,還要搭上自己的一條性命,而尚霽辰根本不知道你為他做的。若怨就怨你自己不該愛錯了人吧!”展天寧見刺激不了安初藍,有些挫敗,“蒼啷”一聲將斜背的寶劍拔出,就朝安初藍刺去。

劍來得好快,安初藍的眼中閃過一絲害怕。然而並不是害怕死亡嗬,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竟然想的是,如果自己死了,那麼就沒人能告訴尚霽辰展天寧的真麵目了!

也許真正癡傻的人她安初藍自己呢,否則怎麼死到臨頭還記掛著那個傷透她心的人……

霍地橫刺裏一股勁道撲麵襲來,悶絕的一聲異響,安初藍眼前一花,隻覺肩上一熱,身子被人帶著一個旋轉,再定睛看時已經站在牢門之外,而展天寧手中的劍竟被折成兩段!

他驚愕地看著手裏拿著的半截斷劍,陰沉著臉說:“好一招流雲飛袖。”

這幾下變化來得太快,安初藍幾乎不敢相信,但此刻立於她身側的修長身影,英姿颯颯,氣息沉穩,的確是如假包換的尚霽辰沒錯!

小臉迅速一沉,她冷冷地甩開尚霽辰的手臂退了兩步,可腿腳早就麻木,一個沒站穩就往地上摔去,尚霽辰急忙上前攔腰接住她,才不至於摔倒。

惱恨身子在這個時候如此不濟,安初藍冷冷橫他一眼,隻見尚霽辰麵色寧重,眉心微皺,但回望她的眼神十分堅定。她一愣,對他先前的行徑多了幾分疑惑,加之大敵當前,便任他扶著自己,不再掙紮。

尚霽辰這才看向展天寧,神情有些悲傷。

“大師兄。”

展天寧眼珠一轉,強自鎮定地笑道:“師弟,我擔心你最後還是不忍心殺這妖女,便想替你料理了她,愚兄完全是為你著想,你不要見怪。”

“是嗎?”尚霽辰的語氣平靜得幾乎沒有起伏。

“當然,”展天寧忽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沒想到師弟你當真被感情蒙了心,事到如今還要維護你的殺父仇人。”

尚霽辰盯著展天寧,眉頭越皺越緊:“我確實是太感情用事……到現在還想要替你找理由。”

展天寧聽得他前半句話才剛鬆一口氣,立刻又緊張起來,他勉強笑了笑:“師弟這是何意?”

“你從小沒有爹娘,是我爹把你領回山莊,將你視若親生,你如何能忍心下此毒手?”

安初藍微一展眉,原來他早就來了,把她和展天寧的對話都聽了去。

展天寧兀自強撐:“我不懂你的意思。”

尚霽辰微有點驚訝地看著他,猶豫了一下說:“寧心丹是你偷的。”

展天寧反而笑了出來:“你明知道不是我,師父從沒讓我見過那東西,隻不過略略提過有這麼一種藥而已。你為了這女人,竟然想誣賴我,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眉頭鎖得更深,非要他挑明講嗎?

尚霽辰一挑眉毛:“既然你沒見過寧心丹,又怎麼知道空草不是寧心丹配方裏的藥物?”大師兄做事雖謹慎,但也並非全無破綻,從雲霏的話中他已經看出一點端倪。隻是他一直不相信大師兄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也就強迫自己沒往他身上聯想。

直到那天大師兄指摘安初藍時說起寧心丹的配方,他才真正懷疑起展天寧來。

展天寧這時也不再假裝,陰惻惻地笑了笑,“是我做的!親生?你爹哪裏把我當成過自家人?我隻不過是你們尚家的一條狗,有用的時候便想著,用完隨手丟在一邊!近年來他專心練武,莊上大大小小的事物早都是我在操持,而他在那場比武之前竟然親口告訴我要將莊主之位傳給你!你除了是他的兒子以外,哪一點比我強?!”

“我並無意於莊主的位置。”

“你當然不該有意!”展天寧冷笑著,“論武功論心智,我哪樣不如你?你小子就是運氣比我好,什麼都不做就能當莊主,還有那麼多女人為著你轉,雲霏也是,安家的人也是!”

“你是看不慣我和藍好,才想嫁禍給安家嗎?”尚霽辰怒氣漸升,寒光劍瞬間出殼,抵住展天寧的喉頭。為了展天寧的嫉妒之心,他和藍吃了多少苦頭!

展天寧不屑地冷哼一聲:“那現在你們之間沒有障礙了,真是恭喜。”

尚霽辰心頭一動,不理他的嘲諷,轉頭去看安初藍。

安初藍觸及他灼灼的目光,心情複雜至極。

展天寧哪肯錯過這樣的好戲,冷笑著說:“你別忘了他是怎麼懷疑你的,若他真的相信你,又怎麼會下令把你關在這又濕又冷的地牢?”

“你怎知他不是為了引你上鉤。”雖然被展天寧說中心思,她仍幫尚霽辰找著理由,自己的心自己最清楚,從他出現在地牢那一刻,她就根本不想再怨他什麼。但到底不能半點不介意,她看向尚霽辰,眼裏有一點不安的期待,希望他能解釋,又怕他解釋不出。

尚霽辰心下一陣感動:“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局促不安起來,“可我這樣做其實更是為了留住你……藍,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安初藍愣住,她說他喝完最後一副藥後她便走,所以他就用這樣的方式阻止她嗎……該生氣,該怪他吧,可是那心底卻暖暖的,帶了一絲甜蜜。

但……她輕輕歎息:“你難道忘了我是為什麼要離開的嗎?”

尚霽辰搖搖頭笑了起來,在陰暗的地牢裏都看得見他眼裏的明亮:“可是你看現在問題不都解決了嗎,不是你爹做的,我不用殺他報仇,你也不用為保護他而跟我決鬥了不是嗎?”

安初藍又是一愣,是呢,他們不用打了,誰也不用死了……一時間連日來種種矛盾糾結浮現於眼前,心竟然悠悠地鬆了下來,繼而也淺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