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一把年紀總有傷痛過往(1 / 3)

“那徐公子是南宮世家掌門人的外甥,武功和才幹在小一輩裏都是佼佼者,頗受南宮掌門的器重。”呼延禮頓了一頓,續道:“有消息說南宮掌門有意將獨生愛女許配給他,好名正言順繼承自己的衣缽。”

說完他緊緊盯著蕭絲染的臉,想從表情上找出哪怕是一星半點的不情願,隻要她表露出“這麼麻煩還是算了”的意思,這讓他感到不怎麼愉快的事兒就能到此告一段落了。

可蕭絲染似乎隻聽到了前半段,道:“不要說得你跟前輩似的。”

呼延禮歪頭想了想,“從師父那邊算的話,我本來就是前輩,而且還高了南宮掌門一輩來著。”

蕭絲染興趣缺缺地瞧了他一眼,繼續手裏的針線活。

沒有得到預想當中的反應,呼延禮硬著頭皮往下說:“現在棘手的是,如果他要和你在一起的話,恐怕必須放棄下任掌門的大好前程。”

雖說如果他願意安排的話,徐公子的未來不一定會差過當一派之主,可是……不相幹之人的人生,憑啥要他來操心?

呼延禮並沒有忘記自己在以往扶危濟困時,已經幫多少人安排了更好的人生。就算那樣,這一次他可是半點都沒有想要幫忙的熱忱。不管是徐公子還是李公子朱公子陳公子,隻要誰有可能占據他這義妹夫婿的位子,他就覺得哪兒都看不順眼。

就算自己不是這義妹願意許以終身的對象,他也要找個有擔當、不靠裙帶關係也能自成基業的好男兒,把絲染交給那樣的男人,他才能夠放心。

呼延禮有些慶幸當時沒有把玉虎墜子的含義說清楚,因為他可以明顯感到,絲染對於徐成汝的追求,並沒有抵觸的意思。既然她有了中意的男子,那麼自己的那點心思也隻能壓下來,做個好兄長了。

那隻玉虎,就當作結拜的信物吧,爹娘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放棄做啥?”蕭絲染咬掉線頭,悶悶地道,“他可以迎那位南宮小姐做正妻,然後娶我當妾不就成了。”

呼延禮臉色一黑,“你說什麼混賬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去當人家的小妾!”

蕭絲染對他的慷慨陳詞不發表任何意見,自顧自繞到他身後,抖了抖手裏的袍子,踮起腳披在他肩頭,“試試看,合身不?”

呼延禮雙眼往左右肩頭各一瞥,保持嘴角向下彎的呆樣,問:“給我的?”

“天冷了,我把你那兩件破單衣拚一拚,填了些棉絮進去。”見他一直沒有動作,蕭絲染拉起左邊衣袖,命令道:“抬手。”

呼延禮腦中一片空白,木然地按她的話擺弄身體,低頭注視纖瘦的身軀在自己周圍移動。兩人貼得極近,蕭絲染身上散發出的味道清清爽爽,沒有哪怕是一點點脂粉香味。

蕭絲染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整個身軀塞進衣服裏,伸手想要給他扣扣子,一抬頭,才發現自己一直在與他呼吸相接的範圍內活動,一陣心慌。見呼延禮兀自發愣,她強忍住不自在,沒好氣地道:“自己扣好!”

呼延禮“哦”了一聲,伸手扣扣子,隻不過是平常穿到破的衣服改製而成,現在摸起來,手感卻似乎舒服暖和了好幾十倍。以往打了補丁的地方,都以和諧的配色綴上淡雅紋樣,讓老舊的衣料看起來像是故意作舊的珍品。快脫落的盤扣也已經換了新的,一顆顆釘得結實細致。衣襟縫合處密密匝匝的整齊針腳,全都顯示出手工的精湛用心。

花了比平常多上三倍的時間扣緊扣子,呼延禮垂頭看著一身“新衣”,已經能夠辨識出胸腔那種柔軟纏綿的感覺,是因何而起。

他寧願不懂的,真話。

蕭絲染頗為滿意地負手打量,命令道:“轉個身。”

呼延禮依言背過身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不住地撫摸著袖口精細的滾邊。

“唔,還不錯,你就穿著吧。”

“……哦。”呼延禮別別扭扭地答應,耳根子都在發熱。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別人含著心意的自製衣物,娘親這輩子都沒有給他縫過一件衣衫。其他因為看上家世而追在他身後跑的女子們,女紅慘不忍睹,連繡塊手帕都隻有用黑線圍成一圈代表人頭的水準。

閃閃發亮的眼神瞧得蕭絲染又一陣心慌,沒話找話地道:“雖然補丁的地方繡了點花紋,不過還看得出來不是新衣服,你將就著穿。”

“好。”家裏不是沒有綾羅綢緞,雖然不喜歡那種滑溜貼身的感覺,但也曾經在有些場合穿過幾次,這件棉襖,比那些衣物都好穿多了。

“下回還是扯點布料來做新衣服吧。”

“好。”

“不過不能買很好的,你總是亂花錢。”

“好。”

呼延禮每說一聲好就重重點一次頭,恍惚覺得這番對談,像極了幼年賴著娘親睡覺時,父母間的私語——

好了,不要再往那邊想。你是她的義兄,不是別的什麼!他有些大力地搖頭,試圖清除腦中湧上的奇怪思緒。

“你搖什麼頭?說了不準亂花錢的!”

“沒什麼!我也覺得亂花錢是不好的,正在深刻反省,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

見他整個人站得直挺挺,說話聲格外響亮,像是軍士在響應閱兵將軍問話一般,蕭絲染低頭輕笑。

之前關於徐公子的話題,就這麼被一人有意、一人隨意地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