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冬天裏,從來不怕熱的呼延禮,每天都必須運起寒冥真氣,抵禦穿了太多衣服而引起的燠熱。不過臉上大大的笑容,讓所有人都清楚知道他並不以此為苦。於是本來內力偏重於剛陽一路的呼延禮,在這個冬天裏通過刻苦練習,終於貫通陰陽,達到了剛柔並濟的境界。
什麼叫做業精於勤?這就叫業精於勤!他的光輝事跡在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被各家各派的師父們當作教誨徒弟經典範例。
作為追求者的徐成汝這日又來到蕭絲染暫住的院落前,約她出門遊玩。
蕭絲染看了坐在自己對麵喝稀飯的呼延禮一眼,對前來報信的小琴道:“請他等一等,我更衣停當就出去。”
呼延禮默不作聲地埋頭苦吃,小琴一頭霧水看著他,滿心等他出言阻止,卻直到蕭絲染再次催促,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得不甘不願地出門通報。
“我要出去了哦。”蕭絲染放下碗筷起身回房。
她承認自己第一次受到這樣正式的追求,心裏不是沒有好奇和開心的,因此在十回邀約中,往往會答應出去兩三回。但是幾次下來,她知道和這個堪稱優秀的男子相處,遠遠不如和呼延禮“兄妹”的相處方式來得自然舒服。徐成汝殷勤有禮,挖空心思討她歡心,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沒感覺就是沒感覺,這一點勉強不來。
呼延禮的歸來更加讓她明白這一點,可是這家夥莫名其妙地塞了一隻顯然有著特殊意義的老虎墜飾給自己,然後卻又滔滔不絕地分析徐成汝的長處和短處,一副打算撮合他們的樣子,現在聽說她要隨此人出門,臉卻又拉得老長,算是個什麼事情?心裏有話就說出來啊,難道要她這個還沒有下定決心的人,反過來去推動他做出什麼表示嗎?才不要咧!
換好衣服回到中堂,呼延禮似乎是做出了什麼決定的樣子,要她等一下。
蕭絲染停步。
“我和你一起去和他打個招呼。”呼延禮粗粗擦了嘴,也站起身來,當先走出。
他是想說“舍妹就拜托你了”之類嗎?蕭絲染不以為然地悶悶尾隨在他身後,想來想去還是警告道:“你不要亂講話。”
“我有分寸。”呼延禮腳步不停。
徐成汝遠遠看見呼延禮,臉色就有些不太對勁。
“呃,呼延兄怎麼在這裏?別來無恙?”
呼延禮倒是很大方,笑著拱了拱手,與一般的相識無異,“徐兄弟你好。我剛剛從外地回來,聽說你前幾日在郊外救了舍妹,特來言謝。”
“舍、舍妹?”呼延家有女兒嗎?呼延禮難道不是獨子?徐成汝本來因為前途和情愛難以兩全而煩惱,忽然間生出了無限的希望——當崇文堂的姑爺,可比南宮世家贅婿好上太多了。
“對,絲染是我母親至交的遺孤,從小親手撫養視如己出,比對我這個親生兒子還寶貝。女孩兒家不好拋頭露麵,因此一直養在深閨,這回我帶妹妹出來遊曆,可是對二老費了好一番唇舌。她第一次出門便遇見了徐兄弟,也是緣分。”
蕭絲染驚歎他竟然能把謊話說得如此順溜,大概知道他的意思,雖然惱他多事,更多的卻是歎息——你對我這樣無微不至,到底圖的是什麼呢?
聽到蕭絲染不過是養女,徐成汝稍微有些失望。然而轉念一想,崇文堂的主事者呼延禧對妻子言聽計從,此事盡人皆知。既然呼延夫人對此女愛逾親兒,那麼將來陪嫁之類,也絕對不會寒磣。崇文堂何等龐大基業,就算隻分得一點殘羹冷炙,也未必就不如做南宮世家的傀儡掌門。蕭絲染美麗端莊,和他那潑辣貌寢的表妹,更有天淵之別,看來他這回是非要好好抓住機會不可了。
這番心思雖複雜,在心中掠過卻隻消一瞬,徐成汝馬上對呼延禮道:“我本不知絲染小姐是崇文堂的人,班門弄斧,讓呼延兄見笑了。”
言下之意,就是自承對蕭絲染有相救之恩。
呼延禮昨日已聽過小琴詳述當日情形,臉上隻是含笑,“母親說女兒家安守閨房就好,因此絲染不曾習武,我臨時有事不能陪伴她,好在有徐兄弟從旁相救。多年不見,徐兄弟也長成一表人才的青年俊彥了,我很是欣慰,不如咱們三人一起去雅正軒,好好說說話如何?”
徐成汝喜道:“求之不得!上次見到呼延大哥時,我還是十三四歲的懵懂小兒,當時就對呼延大哥十分仰慕,可惜最後兩家還是沒能結成秦晉之好……”他先是歎息一聲,又小心翼翼觀察呼延禮臉色,見他笑嗬嗬地神情不變,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直接道:“那咱們便走吧?”
見呼延禮點頭,他敏捷地閃到蕭絲染身邊,雙手虛迎,道:“在下的馬車就在那裏,二位也不必另外備車了,蕭姑娘請。”
蕭絲染維持著大家閨秀的端莊神情,朝他微一頷首,舉步走向馬車。
這馬車她已經見過多次,外觀和內部都很是華麗,不過一個江湖人,坐這樣闊綽的馬車招搖過市,究竟有什麼意思?目的地不過是在城裏不遠處而已,要是隻有她和呼延禮,兩人必然寧可慢慢走路過去,還能看一路風物。
回到寓所,蕭絲染便發問:“你和他是舊識?”昨天說的時候,還一副陌生人的口氣,瞧不出他看起來粗莽,還挺會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