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進賢點頭,“理論上來說,對。魁蜻五小時後到,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觀測評委大樓四周情況,你可以玩玩四周商家的一些小競賽,如果看中什麼獎品,可以贏回來。”
昭搖聳肩,不再說什麼,跟在西進賢身後走出酒店房間。等升降梯抵達樓層後,兩人走進去,直落地麵。
他們居住的酒店由眠獎委員會安排,身份上來說,昭搖是西進賢的同伴。這幢酒店從101層開始,以上是客房套間,下麵則是餐廳和遊戲場所。
出了酒店,西進賢將一顆銀色耳扣拋給昭搖,“你忘了戴這個,通訊器。如果我們分開,可以用這個聯係。”
“我知道我知道,瑪媧獨有的天體波段,反攔截,反竊聽,反破譯,反追蹤。”昭搖咕咕噥噥地將耳扣卡上耳朵。
走到一處拐角,深邃的巷道裏突然傳出一聲嗚咽。兩人停步,轉眼間,陰暗之中躍出一隻黑狼,狼嘴裏叼著一團疑是女人的衣服。見到他們,那隻黑狼也大吃一驚,弓身退步,頭壓低,警戒地瞪視,直到確定兩人全無敵意,才甩頭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跑去。
“銷魂啊,那隻狗……”昭搖咬咬舌尖,看向西進賢。西進賢歪頭一笑,心知他後麵還有話。果然,停頓片刻,後半句飄出那潤澤飽滿的唇:“真漂亮!”
西進賢對他流露出的依依不舍不置一詞。
此時,巷內“咻”地飛出一個物體,昭搖定眼,看清是一名年輕的白發男子,似乎……眼熟。
白發男子站在圓圓的飛鏡上,揉著後腦勺,嘴裏不知咕噥什麼,向黑狼的方向追去。
“西進賢,我養隻狗,對你獲獎沒什麼影響吧。”昭搖托著下巴,這話聽起來是征求意見,實則肯定。
“不會。”西進賢慈祥地看著他,笑得柔和又……柔和。
轉身,昭搖大驚後退,花容失色。
雙手十字叉,戒備!
他們身後什麼時候站了一名年輕女子?什麼時候?
瞪西進賢,那家夥依然是柔和到不行地笑,根本就是“我早知道她站在你身後”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家夥為什麼不提醒他,故意看他出糗的樣子很銷魂是吧?
基本上,女子不開口時很有氣質,一開口……
“哼哼……找到你們了,吼哈哈……吼哈哈哈……”怪異的笑聲從紅唇裏飄出來,仿佛發現稀世之寶,她越過兩人,口中念念有詞,目標顯然是踩飛鏡的人。昭搖支起耳朵,將她的念念有詞一字不漏收入耳——
“隨光,望月,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放棄你們的。被我風靡大編輯看上,你們一定會成為我書中最完美的一對,吼哈哈……吼哈哈哈——哎,等等我啊,隨——光——”
她助跑五步,跳進街邊一駕地跑,升空,呼嘯而去。
這個……昭搖慢慢收回視線,轉瞪西進賢。
紫眸男子微笑,“這裏是荒度城。”
“那又怎麼樣?”他介意的是西進賢剛才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有,他一點也不介意給這家夥銷銷魂。
在高度位居荒度城第五位的眠獎大樓外繞行一周,昭搖過關斬將,戰跡輝煌。
扳著指頭數,他奪得了十五枚瑪西米諾金幣、一個按摩護目鏡、六袋濃縮糖果、三瓶膚色變換劑、一把壓力錘、一個由濃可可膏雕刻的地跑模型……
現在,這個模型的三分之一已經進了他的肚子。
哦,對了,還有一包龍肉幹,正夾在他的胳膊下。龍肉幹是玩什麼遊戲贏的,他不記得了,隻知道那名裁判在耳朵邊哇哇叫,說什麼龍肉幹的原材料隻有提泰國才出產,一包龍肉幹價值不匪。
他正考慮要不要現在就拆開嚐嚐。
“來呀,客人,客人們,參加‘反複十環’,贏自在果酒!僅此一天,千萬別錯過哦!”
遠遠人群中傳來清晰的攬客聲和歡呼聲,昭搖的注意力立即被吸了過去。擠進去,他看到左右兩個擂台,似乎分成兩個賽區。台上分別豎了兩個靶子,靶心相對,參賽者站在兩靶之間,向其中一個靶子射擊。
如果隻是射中靶心就算贏,這種比賽也沒意思,昭搖細問身邊的人,才知射擊者向其中一個靶子射擊,而子彈則經由第一個靶子反彈射向身後的第二個靶子,射中背後靶子的人,再依據環數的大小晉級到下一場比賽。這些晉級玩家之間再互相比賽,直到射中背後靶心的人出現,這人就是終極贏家。
反複十環,遊戲者既需要射擊能力,又需要柔韌靈敏的身體和應變速度。因為,遊戲者無法預測子彈反彈的彈道,如果被自己射出的子彈擊中,算輸,如果子彈打中前方的十環,它的反射彈道卻又會貫穿站在兩靶之間的遊戲者,遊戲者隻有躲開,子彈才會擊中身後的十環。如此,你才算贏了——可得到自己三倍體重的自在果酒。
昭搖眯眼看了看,高台上隻有一隻小空瓶,瓶口連著一根細管,管子另一端是一個小酒桶。
他扯扯西進賢,“體重的三倍……那隻小瓶能裝多少?”
西進賢瞥眼的力氣也省了,直接說:“那是壓縮液體。”
壓縮液體?
什麼東西?
“從實用主義來說,它是一種節省空間和儲藏成本的技術,將大量體積的液體產品壓縮在一個特定的小空間內,方便運輸和商品買賣。”西進賢將一顆濃縮糖果仍進嘴裏,閉著眼睛解釋,“專業來說,它被稱為‘液體折疊’,以微粒共震改變液體間的原子距離,讓它們變濃變稠。如果是你體重三倍的自在果酒,我想那隻瓶子隻需要裝一半。”
“一半?你是說,隻有半瓶?”
“對。”
“那我不是一杯就喝完?”濃稠的酒,大概和酒醬差不多,但是,隻有一半……隻有一半一半一半……在野性思維主導下,昭搖判斷:這種比賽不劃算。
抬腿,準備走……
“不是一杯。”西進賢睜眼,他已經不想歎氣了,“我剛才說過,壓縮液體可以節省空間,如果你想喝一、杯自在果酒,隻需要從瓶口擠一滴出來。這一滴壓縮酒液一接觸外界氣體,體積還原,你就會有一杯稀薄透明的美酒。如果擠多一滴,它會溢出來。”
腿收回來。
“自在果酒……一滴就是一杯……”昭搖將手指捏得劈裏啪啦,其意不言而喻。
西進賢自覺接過他手上的戰利品,比個“請”的手勢,一點阻止的意思也沒有。他看著昭搖跳上左邊賽台,裁判問明姓名後,將防止子彈外射的重氣屏障打開,半透明的氣體立即將賽台包圍。接下來,沒有一點意外發生,昭搖輕輕鬆鬆過關斬將,成為左賽台的頭名十環。同時,右賽台的第一名也出來了。
接下來,休息三分鍾,之後是左右賽台的第一名進行比賽。
左賽台勝出者——昭搖。
右賽台勝出者——隨光。
隨光?聽到裁判亢奮地叫出這個名字,昭搖迤迤轉身,烏眸一轉,看到白發藍眸的俊美男子,膚色半透,衣衫飄飄,臉蛋……似乎麵熟。
麵熟……麵熟……
昭搖努力回憶他在哪兒見過那張臉,因為盯著隨光,他見他衝台下某人搖手,順眼瞟去,看到一名俏麗女子……啊!啊!他大悟:隨光不就是踩飛鏡的家夥嘛,好像是幻……幻……對,是幻晶人。
“和你比賽我真難過!”隨光走到他身邊打招呼,“待會兒的比賽,你千萬不要客氣,一定不要客氣。我是不會對你客氣的。”
廢、話!昭搖用力地看他一眼。
和他打完招呼,隨光轉身走到台邊,笑咧嘴巴,正想叫望月,沒想到望月早已擠到台邊,對準他的腦後就是一巴掌,咬牙低語:“你說話能不能正常點,啊,正常點。這裏是賽息國,不是幻晶國。”按幻晶國“說反話”的習慣,隨光剛才那句的本意是——我很高興和你比賽,請你不要太認真。
“呀——”白發豎起,淚眼淒慘,“我忘了。”
“哼!”望月瞪他,“還有,這個遊戲和你收集情報有什麼關係?”
“……可以得到體重三倍的壓縮自在果酒。”
望月瞪,“和情報有什麼關係?”
“……酒可以賣給想得到它們的人,這樣我就能換成晶幣……”
望月繼續瞪,“換什麼?”
氣氛不對,隨光搔頭,乖乖地轉成:“換情報。”
“也就是說,你確定自己會贏他?”望月點點台角另一端的昭搖。
“當然。”
“不過……”望月甜甜一笑,言不由衷,“你最好祈禱幻晶之神保佑,希望他沒有被你剛才說的反話激怒。”
“啊——”哇哇尖叫,軟下的白發再度豎起來,偏頭,隨光小心翼翼看過去。
友好友好友好——他努力發出表示“和平友愛”的眼力電波。
隨光的這聲尖叫與裁判帶著節奏感的誇張狂嚎相比,實在是小巫比大巫,入不了昭搖的耳。基本上,隨光剛才打招呼的舉動並未讓他放在心上,他不知什麼正話反話,他也不管對手是哪國人,總之,那半瓶濃縮自在果酒,他要定了。
烏眸瞥向隨光,正好迎上他回望的視線。
那種眼神……唔,是在挑釁他嗎?行啊,好啊,為了半瓶酒,他接受這家夥的小小挑戰。
鉚上了!
休息時間結束,兩人重新上台,昭搖耳中突然傳來西進賢的聲音:“昭搖,魁蜻到了,走啦!”
眼珠一斜,昭搖充耳不聞。夠了,他以為他是誰,正玩在興頭上,想他停下來可沒那麼容易,而且,西進賢憑什麼讓他放棄這麼銷魂的事?不幹,才不幹。
比賽繼續……
如果昭搖的目光一直盯著靶心,也許他真的可以得到三倍體重的自在果酒,可他偏偏向左側方掃了一眼。那是非常非常隨意的一眼,可就是這一掃,他的眼角餘光恰巧捕捉到拐入小巷的一道身影,熟悉的……
解狐?
想也沒想,扯開感應手套,他向身影消失的拐角衝去,身後是眾人的尖叫和裁判的疑問聲,但,理他們呢。
追入小巷,卻看到不遠處的牆角正好飄起一縷烏黑的長發,他跑上前,那兒並沒有人。
此時,賽台上——
“哦——可惜,真是可惜呀!”裁判的狂嚎以壓倒性的優勢湧入眾人耳朵,“我們無法看到兩位的精彩射擊,我很抱歉,哦哦,各位,我真的很抱歉,我不得不宣布比賽最後結果。現在,現——在——因為昭搖先生的放棄和突然消失,反複十環最後勝出者就是——隨、光!”
歡呼聲響起,隨光怔怔望著昭搖囂張離去的方向,咻咻咻,頭發豎起來。這家夥蔑視他,一定是蔑視他。
等他將豎起的頭發按下去,並從裁判手中接過一瓶濃縮自在果酒……手一滑,他差點抱不住酒瓶。
三倍的體重濃縮成一瓶酒,真是……好重好重好重——隨光正在感慨,突然肩頭被人一拍。他扭頭——頭發又豎。
拉起望月,跳上幻鏡,開跑!
“喂,隨光,是我,是我呀!”
隨光沒好氣地向後瞪一眼,做個鬼臉,“廢話,就是因為你,我才跑。”
“你不記得我了?”女子好失望。
“記得記得,你叫風靡。”
“對對,”女子追咬在飛鏡後麵,不忘大叫,“我是八卦綠貓西一區的大編輯,我要采訪你們,隨光,望月,我要把你們收錄進我編寫的《千奇百怪人獸戀大全》裏。等等嘛,不需要太長時間的,隨光——”
久未出聲的望月驀然一僵。
千奇百怪?
這算是……可以接受的字眼,但那後麵是什麼意思?
人獸戀?還“大全”?
誰是人?誰是獸?誰戀誰?
望月慢慢扭頭,瞪看隨光,她脈脈含情,笑容噬殺,“我用雷火劍砍了她,你現在有意見嗎?”
隨光拚命拚命拚命地——搖頭,不知他這是表示“沒意見”還是“不能砍”。
一邊在狂逃,另一邊,卻是淡淡的失望。
昭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追那道身影,隻是,他什麼也沒追到。
對解狐來說,他在布拉國的行為算不算背叛?他不是庸解狐,也無法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庸解狐。隻不過,對他而言,背叛又是什麼?
所謂“背叛”,就是——你,親手,將某個人心中對你的信賴完全打破,撕毀,搗毀,摧毀,徹底顛覆;或者,你的所作所為,超越了某個人心中可以容忍的底線,並且,這底線是他無法承受也無力再承受下去的。
背叛,可以是主動的,也能是被動的,而前提,是你承認自己的行為是背叛。
昭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背叛,當時不覺得,現在仍然不覺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執著那道身影,他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解狐。就算……就算那人是解狐,他追到了又如何呢?是該微笑著問好,還是找個地方喝茶?
解狐是一個有趣的人,瑪媧組織裏卻有一堆有趣的人。
一個和一堆,野性思維很容易作出判斷。
他和解狐之間……現在……不算敵人吧?
不算敵人,那就還是朋友……昭搖難得有幾分迷惘,抓抓頭發,他稚氣地嘟嘴,放棄太文明的思維。
回到酒店,魁蜻已經到了。這位瑪媧一隊的隊長顯然等候多時,笑容卻不見一絲煩躁。
任何見到魁蜻,都會讚歎“好一個美人”。
黑色的發絲,黑色的眼睛,比例無可挑剔的臉和身形,無論橫看豎看還是掃描透視,他是美人,絕對是美人。但,他僅有一隻眼睛。
他左眼正常,右眼的上下眼皮卻仿佛被無形的線縫合在一起,無法睜開。若近距離觀察,能看到眼珠在那層薄薄的眼瞼下滾動,每每這個時候,長長的眼睫也隨之輕輕顫抖,令人有一種“他就要在我麵前睜開眼睛”的錯覺和激動。可惜,僅僅是錯覺。因為這個緣故,魁蜻又有“單眼美人”之譽。
他現身荒度,目的有兩個——
一,解決其他候選者,讓西進賢“自然”獲獎。
二,瑪媧要拿到此屆眠獎的全部獎金。
對於第一件事,目前西進賢的競爭者還有三名,隻需要技巧性地將他們引到合適的場所,借用荒度城自身的陰暗力量挑起矛盾,再不動聲色地波及到他們即可,也就是借刀殺人。西進賢什麼都不必做,等著被點名就行。
第二件事較之第一件會多費點心思。眠獎評委會每公布一項獎,獲獎者會得到一塊獎章和一張通幣卡,獎章代表最高榮譽,通幣卡則可以從盤古星各國公認的國際銀行中提取巨額獎金。瑪媧接下來要做的是進入眠獎大樓的智腦係統,將這筆巨額獎金轉移到另一個賬戶。因為眠獎是每頒一項獎才劃一筆獎金,瑪媧將所有獎金轉移後,必須在他們的主控智腦中插入一段命令,這段命令會讓智腦在數據上產生一種假象,讓評委會的那幫老學究覺得獎金仍然在他們的控製下。
“在荒度城的這幾天,我們所要做的事,就是將這兩件事拆分開來做。有問題嗎?”魁蜻看向昭搖。
“我做哪一件?”昭搖湊到他臉邊,猛盯他的右眼。
“第二件。”魁蜻不氣不惱。
“嗯,那就好,”昭搖點頭,“這樣才不會悶。”
悶?
紫眸閃了閃,西進賢輕問:“昭搖,和我在一起很悶?”
“有點。”
西進賢一怔,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麼直接。抿嘴,他不服,“和魁蜻在一起就不悶?”
“當然。”
“為什麼?”
昭搖抓過一袋濃縮糖果拋給魁蜻,然後偏頭,很認真地解答西進賢的問題:“我對他有好感。”
“好……感?”這個詞在瑪媧裏可稱得上新鮮了。對魁蜻有好感?哈,昭搖一定是沒認清魁蜻的邪惡本質。西進賢啼笑皆非,想了想,他繼續求證:“我可以問……你的好感從哪裏來?”
昭搖托著下巴歎氣,“因為第一次見麵時,他分了半袋濃縮糖果給我,立即贏得了我的好感。”
半……西進賢差點拌到地板上。
半袋?隻是半袋糖果?
打擊他是不是?蔑視他是不是?侮辱他是不是?
這家夥半袋糖果就能收買,Su到底看中他什麼?
真要說起來,他也不討厭昭搖啊,可和這家夥相處久了,總有一絲怪怪的感覺,仿佛很熟悉,又仿佛很陌生,說不清楚……
“賢?”接下糖果,魁蜻揉了揉同伴的紫發,安慰兼岔開話題,“我和諾林、諾習、石以定住在對麵酒店裏,從露台可以看到。另外,Su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紫發美人抬眼,眸心閃過一道期盼。
“恭喜……”
“謝謝。”
“這是前半句,Su的後半句是——但別忘了告訴他,永遠別想覬覦我的收藏。”
從半袋糖果的打擊中清醒,紫發美人勾起唇角,溫溫的笑為他的臉覆上一層完美的麵具,“你這句話讓我對他的收藏有了更大的興趣。”
“那不是我的話,是Su的。”
“可它從你嘴裏說出來。”
“我隻負責傳話。”魁蜻撇清關係。
瑪媧六位隊長,六人的共同認知是——千萬別讓西進賢對你產生興趣。
此外,五位隊長沒有任何異議並且共同衷心祈禱的事是——就讓西進賢對Su的興趣永遠保持下去吧。
死一個,總比死六個好,對不對!
第四章 開始
從上而下的開始。
從上往下走……走在最後,昭搖除了左瞄右看之外,就是看前麵那家夥的後腦勺。
他們一行五人,最前方的是美人隊長魁蜻,其後依序分別是石以定、諾林、諾習,最後是昭搖。中間三人是魁蜻的組員,石以定有一頭鮮紅豔亮的柔發,個性卻與他的發色相反,沉默寡言,氣質冰冷,諾林和諾習是一對雙生子,年輕可愛,性格活潑,是迷人的帥哥兩枚。
老實說,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的確讓人難以區分,好在他們一個金發一個黑發,如果和他們交談幾分鍾,也能從嗓音的粗細加以辨別。諾林是金發,聲音略顯低沉,諾習是黑發,聲音清脆一些。
不過,若是像他們現在這樣穿著從頭武裝到腳板的警服,隻有鼻子以下和脖子以上露在外麵,是沒法分辨誰是誰的。
這種裝扮是眠獎評委大樓裏的警衛,他們的目的地是位於300層的智腦主控室。
現在這個時間……唉!昭搖歎氣,這個時間睡覺比較好吧?難道說,清晨是做壞事的好時間。
一小時前,他迷迷糊糊被西進賢掀下床……
“你今天不會悶的,我銷魂迷人的昭……搖……”西進賢的聲音就像露台上偶爾飄過的雲風,又冷又清涼。
不會悶?
很顯然,西進賢不是個大方的家夥,絕對不是。他迷迷糊糊想著,迷迷糊糊坐著小型空航器來到這幢黑色大樓的最頂層,又迷迷糊糊換上諾林不知從哪批倒黴警衛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和裝備,最後迷迷糊糊跟著他們下樓。
樓外,這座從夜夢中蘇醒的城市正準備迎接今屆“眠監獄獎”的幸運得主,樓內,卻平靜得像照鏡子。
曲折的樓間道上除了他們五人,再無其他生命。至少,在昭搖眼中是如此。
雖然隨處可見熱源監控器,五人卻走得隨心所欲,根本不擔心自己的身影被大樓控防係統捕捉。實際上,也的確沒什麼可擔心,他們的耳朵上都佩戴一顆銀耳扣,不僅用於通話,還能在各自身體一米的範圍內形成一道反熱源監控、反微粒捕捉、並且具有鏡麵反射效果的重磁保護層。
如果現實情況是他們五人走在樓道上,那麼,大樓控防係統能看到的畫麵是:走道空空。
呼……咬咬舌尖,昭搖輕輕吐氣。盡管不想讚美什麼,他也不得不承認——瑪媧組織裏的確什麼類型的家夥都有,有趣,有趣。
“昭搖,你已經歎了兩聲,怎麼了?”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是黑發的諾習,也就是走在他前麵的那位。
昭搖嘟嘴,“沒事。”
“嘻嘻,他大概還沒睡醒。”微沉的嗓音,是金發的諾林。
“昭搖,我聽隊長說,你當著賢的麵說和他在一起很悶。”好佩服的聲音,如果不是行動中,諾習大概會興奮地繞著他打轉。
“是很悶。”
諾習偏偏頭,表情不可見,嘴角的弧度卻特別明顯,“難怪Su對你一見鍾情。”
一見鍾……昭搖決定鄙視他,無視他。
“有人來了。”魁蜻輕聲提醒,放慢步速。
三人乖乖閉嘴,默默走路。智腦主控室在300層,他們從升降梯直落301層,再從301層步下300層。經過拐角,迎麵走來兩位同服色的警衛。大家都是從頭武裝到腳,各司其職,點個頭算是打招呼。
兩人與五人交錯而過,本應無事。然而,那兩名警衛與魁蜻錯身而過後,其中一名盯著諾林,步伐突然放慢,最後,停下步子。
他停他的,五人氣定神閑,繼續慢步。
“塞爾,是你嗎?”停下的警衛突然叫出聲,攔在諾林前麵。未等諾林反應,這名警衛突然拔出磁光槍,抵在諾林胸口,叫道:“你不是塞爾,說,你是誰……”
劈!一記手刀。
沒空聽他廢話,早已解決另一名警衛的石以定劈暈這名警衛,卻不料,在這家夥軟倒前,指尖扣動磁光槍,一道藍光電閃而出,直射諾林。諾林向右閃避,雖然避免了光速射透胸口的慘況,卻仍是劃傷肩胛,帶出一片血肉模糊。
“混蛋。”諾習急忙掏出止血顆粒噴在傷口上。
魁蜻抿唇,找到前方一間堆滿檔案的無人辦公間,將兩名突發的礙事警衛拖進去,示意其他四人也進去後,他將門關上。
“傷率多少?”隻聽這聲音,就可以想象出美人隊長正皺著眉頭。
“百分之五。”察看傷口的諾習估計著,他按下自己和諾林警衛帽邊的一個按鍵,帽子從鼻尖處開始向上卷曲,慢慢露出臉和頭頂,最後,帽子卷曲成一道黑色的半環式金屬條卡在雙耳之間。
雙子星的容貌,相似而俊美。
濃眉微皺,諾林輕輕吸氣,“沒事,至少我沒被烤成肉幹。”
“我該慶幸你沒被轟成原子粒嗎?”諾習白他一眼,一點也不接受他這個時候的幽默。他挑開布料,按壓諾林的傷口,按得諾林齜牙咧嘴後才悻悻放開,轉對魁蜻說:“隊長,肌肉損傷倒不怕,他的肩胛骨碎了一段,左手恐怕暫時沒法抬起來。”
“動不了?”
“是的。”
蹲在諾習身邊,早已卷起帽子的昭搖瞥瞥那名警衛,不解,“他為什麼叫你塞爾?”
“大概因為這個。”魁蜻點點自己肩上的一條號碼,“他們依靠這段數字來識別夥伴。”沉吟片刻,他問得有些無奈,“諾林,這五套衣服,你到底是從哪些家夥身上扒下來的?”
“嘿嘿……嘿嘿……”受傷的人回以傻笑。失誤,他的小小失誤。
石以定揉了揉他的金色短發,動作輕柔,聲音卻比冰山還冰山:“隊長,現在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
他們來此的目的是侵入智腦主控室,既然選擇五人同行,自然有數字上的作戰需要,就算諾林的傷暫無大礙,他無法活動自如的胳膊卻會影響這次入侵的成功率。
怎麼辦?繼續,還是放棄?
今天的情況不算危急,諾林受的傷也不嚴重,但開啟智腦程度所需的人數不能少……魁蜻花了五秒不到的時間考慮加權衡,最後下命令:“繼續。”
諾林明白地點頭,整理衣衫,正要按下警帽,一隻手搭上他的肩。
“昭搖?”
“我試試。”扯下警帽向後一拋,也不管是誰接住,昭搖扒開諾林傷口四周的布料,麵無表情看了看。
“試什麼?”諾習不解。
“讓他的骨頭還原。”盯著血肉外翻的傷口,黑眸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可這兒沒有治療設備……”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昭搖打斷諾習,扯下手套扔進他手裏,光滑的指尖在傷肉上點了點,唇角驀然彎起,“你的血是淡紅色。”
“啊?是哦……”諾林笑了笑,“我的血大概沒有賢的血那麼迷人。”
“賢?”昭搖歪頭,“他的血是什麼顏色?”
“碧紫色。”諾林看了魁蜻一眼,見他沒有催促的意思,也就任昭搖在他傷口摸來點去,同時不忘生動形象地形容某人的血液顏色,“賢的頭發是淡紫色,眼睛是深紫色,他的血液是碧紫色,我見過一次。那時,他的血裝在一隻小瓶裏,像一杯迷人的碧紫色酒液,有一種碧璽融化的光澤。”
“是嗎……”昭搖心不在焉地聽著,他突來的舉動卻嚇呆了所有人——四個。
手一推,他將諾林推靠在牆上,兩手扶在牆邊,將諾林圈在懷裏,頭慢慢低下,氣息交錯……
他他他他他——想幹什麼?
諾習呆了,石以定目不轉睛,魁蜻不解。
粉紅的舌尖在傷口處輕輕一舔,昭搖抬頭,烏色丹眸鎖著傷口,淡笑,“你應該慶幸成為我的第二個病人。”
剛才在傷口處圈圈點點,他已經用淡紅色的血畫出一個奇怪的五邊形圖案,五指攏在圖案上,一串奇怪的語言從他嘴裏吐出來,一層無形的氣圈在傷口四周凝聚。片刻後,諾林感到傷口又麻又癢,骨骼神經不停抽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體內拉扯著它們。
輕淺的呼吸拂動金色的發絲,帶來一絲幽幽的酒香,若有若無。
盯著近在咫尺的俊顏,諾林不覺屏息,神誌有一刹那的恍惚。他的瞳中印出一張線條完美的側顏,黑色的發絲垂在光潔的臉邊,有點光滑,有點淩亂,掩去眉毛和眼睛,讓人看不情那雙黑眸中的情緒。
當諾林感到胸口憋悶,慢慢調整呼吸時,他感到骨骼的痛感正慢慢消失。
剛才的一刹,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當昭搖停下那串奇怪的語言後,仿佛有一種光從黑色的發絲穿過,如微風輕拂,極快消失在發尾。那是一種非常黯淡的光芒,他甚至來不及判斷光芒的顏色。
收回手,昭搖保持低頭的姿勢,似在察看傷口,過了一會兒,他抬頭,拍拍諾林的肩,“動一動試試。”
諾林依言抬臂,痛感消失,傷口消失,偏頭一瞧,皮膚光滑,隻有衣服破了一個洞。
“你怎麼做到的?”他大驚又大喜。
“咒禁術。”昭搖甩頭,無意隱瞞,也懶得被他們東問西問,幹脆一次解釋清楚,“剛才我用的是咒禁術中的藥咒,它的作用就是治療。看你的傷口恢複程度,效果很明顯。我嘛,現在隻能算一個沒畢業的咒禁師。”
“沒畢業已經很厲害了,畢了業不是更厲害。”諾習笑容滿檔,兩眼閃星星,“隊長,你這次從Su隊長那兒借到一個厲害的人哦。”
魁蜻點頭,深深看了昭搖一眼,突問:“誰是你的第一個病人?”
烏眸瞥他,下一秒,昭搖甩開頭,“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魁蜻將警帽遞給他,大度一笑,笑容斂去後,神色一正,“浪費了多長時間,我們就要壓縮多長時間。”
“是。”三人收回驚奇的情緒,齊聲輕應,整裝待發。
昭搖嘛,他在一邊慢吞吞地戴警帽,慢吞吞地戴手套。
誰是他的第一個病人?
進入智腦主控室後,昭搖掃了按計劃忙碌的四人一眼,最後在魁蜻背後多瞪了一眼。
他的第一個病人是庸解狐,這沒什麼好隱瞞,他隻是不想提起而已。
解狐和魁蜻,都算是善於精密統籌的人。在某項行動之前,他們都會將所有信息了然於胸,諸如掌控行動區域的地圖和周邊細節,控防啦,守衛輪換啦,什麼地方應該有什麼啦,等等。他們都會事先確定行動的初始路線,並預演在行動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危機和變數,做好相應的防備和應急方案。最後,他們都會確保安全完美的撤退路線。
兩個人,既然有相似點,也會有相異點。
解狐與魁蜻的不同之處在於,魁蜻隻會預想己方的安全係數,對於他們在行動中造成的傷害和損失,全不計數,而解狐會盡可能地將雙方的損傷率控製在最低。
解狐不會在乎必要的損傷,但他討厭無謂的損傷。
“昭搖,準備開始了,快來。”黑發的諾習在製控台邊衝他搖搖手,手腕一動,一道金色物體在空中畫出一道拋物線。
“來了來了。”懶懶地回應著,昭搖接下金色物體。
那是一枚金色的鑰匙,長長的圓柄,末端有七個突起的齒輪條,正麵看,像一朵小花。
輕觸末端的小鋸齒,指尖處傳來輕微的刺激。笑了笑,昭搖走上製控台,依計劃將鑰匙對準鎖孔。
主控室很大,也很空曠,智腦是普通的圓形,沒什麼特色。五分鍾前,他們進入主控室。魁蜻在懸浮的二維主控台上輸入一串字符後,以智腦為中心,升起五個小型製控台,每個台上都亮著一道瑩藍色的顯示屏。要登入眠獎的獎金賬戶,必須五人同時插入鑰匙,這也是魁蜻設定五人同行的原因。而拿到這五把鑰匙的難度,對魁蜻就像倒一杯酒那麼輕易——昭搖目睹他在二維主控台上東敲西點了一番,然後,台邊亮起一道光柱,鑰匙浮在裏麵。
當然,這僅是一把鑰匙,魁蜻沒有取出鑰匙,他按下二維主控台上的某個鍵,隨後,在第一道光柱的四周又亮起四道光柱,後四道光柱中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他再度按下一個製控鍵後,五道光柱開始擴散,融合,發出細小的“茲茲”聲。總之,一陣嘰嘰喳喳,眼花繚亂後,四道光柱中分別浮現一把鑰匙。
還真像是……光波複製……
“三,數完後插鑰匙。”魁蜻環顧四人,開始數數,“一、二、三。”
三字音落,五把鑰匙同時插入鎖孔,五秒後,一塊巨大的綠色實影屏出現在製控台中心。
綠屏上,一串串的文字和數字飛快跑動。
接下來的轉賬就簡單了,一串數字轉換後,石以定在賬戶內輸入一串命令,這串命令能夠讓智腦產生一種數據假相。完成後,他向魁蜻比個手勢,魁蜻點頭。兩人回到小型製控台上,魁蜻示意五人同時拔出鑰匙,綠屏消失。
收回小型製控台,將鑰匙放回光柱,先是外圍四道光柱內的鑰匙消失,然後光柱消失,最後,主光柱連同鑰匙一起消失。
最後,石以定在二維主控台上輸入了一段假象命令。
完畢,打道回府。
在安安穩穩走上301層時,五人之間生出一個小小的矛盾。
“現在,是向上走,還是向下走?”諾林扯著自己肩頭的破布料,伸個大大的懶腰。
“上。”下命令的同時,美人隊長看看肩上的數字,“除非你們想穿著這身衣服在街上大搖大擺。”
四人搖頭,無論從弧度上還是角度上,都難得的一致。
共識——這衣服太難看了!
“我們原路返回換衣服,我和石坐空航器離開,諾林、諾習和昭搖換完衣服後,下去。”美人隊長伸出一指點點腳下。
“沒問題。”雙生子齊聲應喏。
“從正門出去?”昭搖微笑。
“對。”美人隊長點頭,眼中的光芒銳利十足,“諾林,諾習,有個額外任務,用不著我多解釋吧。”
那兩名警衛……讓他們變傻,或是變呆……再不,最直接的……昭搖斷斷續續地猜測著,但他的猜測被諾林的話完全顛覆。
“明白,隊長,我把控防室的訊棒全部轟成微粒,怎麼樣?”
轟成微粒……昭搖不帶任何感情地瞟了他一眼。
美人隊長沒說什麼,而優美唇角彎曲的那道淺淺弧度,讓人肯定他現在的心情不錯,非常的不錯。
接著,五人原路撤退——換衣服——兵分兩路,該上的上,該下的下。
現在,距離九點還差十五分鍾。
十二分鍾後,三名英俊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一層大廳。
盡管三人走得很低調,俊美的外形依然吸引了不少欣賞的視線。經過牆邊的垃圾收集口時,其中一名拍拍手,似乎在拍掉手上的灰塵。
兩分鍾後——
昭搖走出眠獎大樓,突然,左側傳來不尋常的風聲。他退後一步,在這退步的刹那,一道人影飛飄而過。
視線追去,黑眸眯起。
這個……好熟悉的畫麵啊……啊,想起來了,踩飛鏡的家夥嘛,他身邊還是那名狼耳女子。
呼——又一聲,另一道黑影從眼前呼嘯而過。
眯起的黑眸睜大了眼。啊,是那名突然站在他身後的女子,好像……她要采訪那個踩飛鏡的家夥吧,自稱“風靡大編輯”的。
收回視線,昭搖挺挺胸,深呼吸,昂頭,舒胸吐氣。
荒度城的上空,實影投出眠獎委員會主席的身影。
九點整——
滿臉皺紋的眠獎主席衣冠楚楚,和藹可親,以他抑揚頓挫的聲音公布第94屆“眠監獄獎”得主——
“在今天這個榮幸的時刻,我們很榮幸地通知各位,本屆‘眠監獄獎’獲獎者是,布拉國,福拉福監獄。”
布拉布拉布拉……好熟悉的名字啊……昭搖徐徐斂眼,長長的黑睫在焰陽之下輕輕顫動。
抑揚頓挫的聲音繼續闡述福拉福監獄獲獎的權威理由——
“我們之所以將本屆‘眠監獄獎’頒給福拉福監獄,是因為——福拉福監獄為那些被懲罰者帶來高潮般的痛苦。”
咳……昭搖嗆了聲。
高潮般的……痛苦?
眉心微微抽搐,黑眸倏地睜開,昭搖偏頭,正好對上嘴角抽筋的雙子兄弟。
這一天——
正13點,“眠藝表獎”公布,得主是弗蘭國的內瑞法。在鋪天蓋地的空中投影和狂歡模擬演示中,人們對內瑞法的認識程度早已由全生變成半生半熟,再由半生半熟變成全熟。眠獎評委稱——他的模仿作品,讓虛偽成為真實,讓真實變得虛偽!
同一時間,昭搖揉著眼睛,喝著自在果酒,嘴裏不忘嚼魚絲。
正17點,“眠爆破獎”公布,得主是剪穀國的“昆”協會。眠獎評委給出的獲獎理由,無論正數倒數,連標點帶文字一共九個——力度!力度!力度!
同一時間,昭搖從美美的午睡中醒來。
根據他在荒度城度過的這幾天,通常頒完獎後,接下來會有狂歡,那當然也不缺乏獎品多多的遊戲。他吃飽喝足,正計劃晚上到哪兒贏一堆稀奇獎品回來,諾林、諾習出現。
“不用出門啦,今晚沒什麼狂歡遊戲。”諾林打個哈欠,為自己和諾習各倒了一杯自在果酒,完全不客氣。
昭搖站在露台眺望,果然,燈火輝煌的不夜城失去焰陽的照射後,竟格外黯淡,似乎陷入某種奇怪的氣氛——野性直覺通常很敏銳。
摸摸鼻子,昭搖回頭,張張嘴,還未發聲,看新聞的西進賢已經熟門熟路地開口了:“眠巨殘獎。明天,準確說是第五天和第六天的午夜交息之間,頒出以‘秒限’著稱的眠巨殘獎。現在,全城都等著看熱鬧,不知道這一次的‘巨殘’會頒給誰。”
“明天的獎很……銷魂?”昭搖歪腦袋。
“嗯,的確很銷魂。”西進賢完全接受他這個詞,靜了片刻,他幽幽一歎,萬分緬懷,“眠巨殘獎……啊,真讓人懷念三年前。”
“是啊是啊。”諾林、諾西心有戚戚地點頭。
“懷念什麼?”昭搖鼓起腮,瞪眼,三隻白癡雙料豬。
“昭搖啊,三年前的‘巨殘’得主可是瑪媧哦——”拖長尾音,黑發的諾習拋個電眼給他,表情恍惚,神遊宇宙態。
想當年……想當年啊……
三年前,第93屆眠巨殘獎,瑪媧以壓倒性的優勢獲此殊榮。當評委主席在限時30秒內吐出“Mava”兩個音節並飛快闡述獲獎原因時,實影忠實地記錄了他全身顫抖的一瞬。
瑪媧的獲獎理由不長,否則,30秒內很難闡述清楚,那些可愛的評委老頭非常明白這一點——它體現了扭曲的人道主義!
嗯——真令人興奮啊!顫抖啊!
扭曲的!
人道主義!
暈暈乎乎,諾習雙手捧心在房內打轉,“諾林,你猜這一屆誰會獲獎?”
“你很期待?”
“不,我隻是好奇。如果頒得名不符實,我們不如建議隊長直接把他們轟成原子粒當肥料,讓第94屆眠巨殘獎成為曆史。你覺得怎麼樣?”
諾林點頭,“好主意!”不愧是兄弟,臭味相投。
“不過,有點可惜,”想到什麼,諾習停止打轉,向後一倒,“我們的三隊這次也被提名了,可三隊長自動放棄。”
“哦?”昭搖湊過來,“瑪媧三隊被提名的理由是什麼?”
雙手高舉,諾習說話像吟詩:“他們有著令人不安的影響力,有著讓全盤古為之憤怒的號——召——力——”
力……力……力……
昭搖,“……”
“快點頒布眠巨殘獎吧,快點快點快點,我有點迫不急待——”
“我也是。”
盯著唱作俱佳的雙生子,一種強烈的悔意從昭搖心底升起。
他不該浪費精力施什麼藥咒術,聽他們的哀號絕對比聽這種顫抖到變質的聲音好。
第五章 現在還有文學嗎
沒……沒有了……
智腦主控室內,狂歡第五天,在距離“眠巨殘獎”的頒布還有15小時的現在,瞪著屏幕,評委主席陷入巨大的恐慌中。
000000000000000000……滿屏跑著數字0,看上去就像一堆齜牙咧嘴的嘲笑鬼臉。這種情況下,一個嘲笑就已經讓人受不了,更何況是一堆。
幽靈般的沉寂中,一批警衛和數名委員會成員呆呆看向主席。
主席正在發呆……
他們跟著發呆……
腦部脈衝短暫失常後,警衛長最先進入緊急狀態,他低聲示意警衛探查主控室有無異常,走到主席身邊。
眠獎的評委主席通常任期六年,這一屆的評委主席是一名精神矍鑠的可愛老學究,認識他的人通常稱他為帕帕爾。帕帕爾主席是純正的賽息國人,五官深邃,鐵灰色的頭發,睿智的眼睛,個子不高,但博學多才,言辭幽默,說話時帶有輕微的小舌顫音,仿佛在感歎什麼。
警衛長輕輕咳了一聲,“主席……”
“不不不!”
“主席……”
“不不不,不不不!”
“帕帕爾主席!”
“不不不不不!哦……”小舌顫音出現,“不不不!”
警衛長嘴角抽筋,不太明白他到底在“不不不”什麼。身為警衛長,他的職責是要找到問題的原因以及到底是誰幹的。想到這兒,警衛長深呼吸,試圖重新開口:“帕帕爾主席,我們必須……”
“不,不,不!我說不!”精神矍鑠的眠獎主席帕帕爾倏地轉身,雙手握拳舉在身體兩側,雙眼掃過在場警衛和評委成員,眼神銳利,語調急促,“聽著,各位,巨殘獎15小時之後就要頒布了,我不管他們最終會評出哪一個,但是,如果讓這些孩子們知道屬於他們的獎金失蹤了,隻剩下一塊獎章,而且極可能是對他們完全無用的獎章,我……我可以肯定,不,我完全肯定,荒度城明天就會消失。”
太……誇張了吧……警衛長訕訕無言,卻也知道這話並非不可能。
能上“眠巨殘獎”的結果名單,已經召示這批家夥不好惹,最好是別惹。
在這批不好惹的家夥中,又以壓倒性優勢勝出,獨占鱉頭者,凶險係數根本不敢想象。
“現在怎麼辦,帕帕爾?”評委之一開口,“我們應該慶幸發現得早。”
“怎麼辦……怎麼辦……不不,不能慶幸,我倒寧願沒有發現。”帕帕爾以拳頭輕輕摩挲鼻尖,思索著對策。睿智的雙眼眨了眨,他放下拳頭,“也許,有人可以幫我們。”
“也許?有人?”警衛長歪頭。
“對,有人。”帕帕爾不顧自己與警衛長之間一個腦袋加一個肩頭的高度,揪住警衛長的衣領,小小聲說:“從酒店記錄可以查到,他們現在肯定沒有離開荒度城。現在,孩子,快,快去把他們找來,就說……就說……”
“說我們需要幫助。”警衛長吃力地躬著腰,以便聽清評委主席比呼吸高不了多少的小小聲。
“對對對,我們需要幫助,孩子你說得對。”讚許地一笑,帕帕爾放開警衛長的衣領,並帶著一種慈愛的眼神拍了拍有點皺褶的布料——被他扯的。
“是,主席。”警衛長冷靜地點頭,轉身前,他看了眼跑動的屏幕,忍不住問:“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事?”
“我也想知道,孩子。”帕帕爾歎氣,眉毛垂成八字形。
十分鍾後,兩駕噴有眠獎委員會標誌的地跑在位於60層的露天台上慢慢升起。目標不遠,就是黑色大廈側方的酒店。半小時後,眠獎地跑回到原來的位置,後麵跟著三駕淡灰色地跑。開門後,一行人魚貫而出,進入警衛專中梯道。這群人約有七八名,抵達300層,在得到他們的許可後,隨行護衛守在外麵,其中兩人走進主控室。
從背後看,一人深棕色的頭發,身形高大,一人背影俊挺,步伐穩健。
“真高興見到你們,哦,我要再次恭喜你們!”帕帕爾以無比的熱情衝上前,禮貌地擁抱兩人,他也不繞彎,開門見山地說,“可我現在不得不請求你們的幫助。放心,請放心,不會牽扯太多,我僅代表眠獎委員會,希望請你們幫一個小小的忙,隻要查出到底是誰做的就行了。”
“做?做什麼?”背影俊挺的人環顧四周,衝急切的主席笑了笑。
“哦,情況我簡單說明一下。”帕帕爾拍拍自己的額頭,引兩人來到主屏前,“請看,這堆跑動的000……我討厭這個數字……哦,對不起,原本應該是本屆九項眠獎的獎金,但是——”他聳聳肩,“事實就是你們眼中看到的,獎金全部被轉走了。什麼時候被轉的,被誰轉走的,我們不知道,目前還沒查出來。你們看,我們的程序技師發現一段奇怪的命令,這段命令會產生一層數字覆蓋假象,讓我們以為賬戶上的數字沒變。”
“也就是說,我們的獎金沒了。這的確是件令人頭痛的消息,帕帕爾主席。”深棕發的男子外貌慈祥,他勾勾唇角,轉對背影俊挺的年輕同伴道:“我想福拉福島上的那幫家夥要失望了,倫克!”
他叫那人……倫克?
嗯,沒錯,這位外貌慈祥者正是代表布拉國出席眠獎的國防安全部長。對於本國福拉福監獄獲此殊榮,他顯得非常亢奮,而他的同伴,正是宮廷侍衛長倫克。
硬質的黑皮靴,筆挺貼身的製服,亞麻色的背背頭一絲不苟,英俊的侍衛長素有“冷硬派”之稱。
“既然是數字覆蓋假象,你們是怎麼發現這段奇怪命令的?”倫克雙手交疊放在腰腹處,聲音冷靜。
“因為在這群數字跑完後,中間會閃過一個……那個……就是……你們看,因為速度非常快,如果不用微秒定格,根本無法看清楚,是M……M……”帕帕爾指著屏幕末端,結結巴巴,嘴唇翕合,卻再也吐不出一個聲節。
倫克揚揚眉,並不掩飾自己的詫異。他順著眠獎主席微微顫抖的手指頭看去,屏幕已經定格住,畫麵模糊,像高速跑動的風在沙地上拉劃出的怪異痕跡,但不影響辨認。
那上麵,末端顯示的是……
“Mava!”倫克幫他念出來。
“對對對。”
倫克不明白的是:“主席,我們能幫到什麼?”
“我不想對付Mava,我也不會建議你們去對付Mava的,孩子,我不會,絕對不會,”帕帕爾主席淚眼汪汪,“站在眠獎的立場上,我希望你們能找到轉賬者,他們還在荒度城,我們找到他,也許是他們,然後,我們把獎金再轉回來。”
好!
好個——異想天開!
倫克瞥他一眼,“您確信他們在荒度?”
“確信。”帕帕爾萬分堅定地點頭,“要開啟眠獎賬戶,隻能在這間主控室。他們一定是什麼時候潛進來的。”
倫克看了國防安全部長一眼,見他斂眼默許,不由低頭思索——主席請他們幫忙,也就是在荒度城裏找人,不算困難,而且,有一點很明顯,這個睿智的老學究不想讓賽息國與Mava直接對上,所以才會找上這次獲得眠監獄獎的他們。
睿智和狡猾算不算兄弟呢?
或者,表兄表弟?
微不可察地勾唇,倫克緩緩抬眼,掃過主控室的幾名評委和警衛。這個小老頭哼哼唧唧了半天,無非就是讓他們出麵。這幫評委總是年紀大的居多,臉上的皺紋就像海鳥的翅膀,飛翔又飛翔。老實說,如果不是為了陪同安全部長來參加什麼評選,他現在寧願去找那個破壞宮廷舞會而且炸了他心愛地跑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