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山走失(1 / 3)

十九夜行遇險

第二天晌午,國王在玄垣的陪同下,換上一身便裝,身藏長劍,再次秘密前往麻雀嶺。此時,我已帶著勿則和雲布隱蔽在桃村與麻雀嶺之間的一片樹林裏埋伏著。但是,一直到了下午,國王與玄垣從原路返回時,都未見有人騎馬從林間的小路上走過。無奈,我們隻好與國王一道回宮。回到宮裏,國王把我與勿則叫進書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向我問道,“都尉為何未能出宮?”我說,“不得而知。也許都尉已有察覺。”國王便說,“此計不成,公子還有何計?”我想了想,說,“計策應隨時應景而設,若是不得天時地理,便不得靈驗。陛下不妨先忙於烏克爾入葬之事,靜觀宮中動向,再以情設計。再者,龍華想再去紫薇苑拜見太後,勸其放棄王宮大權。若太後能審明大義,將王宮大權歸還陛下,便是於陛下與太後兩者都好。不知陛下意為如何?”國王一聽,喜出望外,說,“如此這樣,當然最好,隻怕太後不肯。”

傍晚時分,我專程來到紫薇苑拜訪太後。太後見我來了,顯得很高興很親切,並親自為我倒茶,問我道,“公子為何一連數旬不來看我?”我說,“大學士要我將學村的講授撰寫成書,故龍華夜以繼日,未有閑遐,未能前來看望太後,請太後恕罪”。

太後說,“公子繁忙,情有可恕。不知公子今日如何有得閑遐?”我說,“悉聞烏克爾遇難,龍華痛心疾首,特來宮中哀悼。此時,龍華本不好來打擾太後,隻是有一事,龍華不予太後說出,便覺得對不住太後的一片情意。”太後一怔,說,“何事?請公子直說。”我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龍華才從陛下那裏得知,說他已從麻雀嶺禦醫的一位朋友那獲得父王被害的實據。還說那些事裏牽涉到了宮中的一些要人。”太後聽著,便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忙問,“此話當真?”我說,“龍華豈能兒戲太後?”

太後沉諳許久,然後抬起頭來,微微一笑,說,“此乃宮中秘事,公子為何要將此話與我說起?”我說,“太後曾與我有****之恩,龍華十分擔心太後身居陛下與都尉之中,日後必會殃及生禍,故特來勸說太後激流勇退,放棄權勢,選一上佳居地,擇一心愛男人安度清閑,豈不為好?”太後“哦”了一聲,說,“難為公子一片好心。隻是不知公子所謂的災禍從何而來?”我說,“陛下與都尉明爭暗鬥,積怨已深,終久會有個你死我活的結局。而太後袒護都尉,勢必為陛下所怨恨。時下,陛下在宮中勢單力薄,唯有容忍,但在宮外,陛下已將文人武士聯袂一體。以龍華所見,都尉乃陛下臣民,臣民與君王對抗,便是不忠不孝,實為賊人,必無清白下場。故龍華懇求太後舍去都尉,擯棄權勢,以保一生的安寧。”太後沉思良久,麵有難色地說,“公子所言極是。可公子有所不知,太後我已深陷泥濘,欲罷不能。”我不免吃驚,說,“太後何難之有?若真有難,陛下豈能坐視不管?”太後長歎一聲,說,“此話不可對公子明講。”與太後費了大半時辰的口舌,但卻未能說服太後。我隻好與太後告辭,準備回去向國王彙報。

從紫薇苑出來,夜色已是漆黑。待我正要摸黑朝閃著亮光的湖心苑走去時,突然,一道黑影閃在我的麵前,隨即便看到一支長劍直對著我的咽喉,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我顫栗道,“此為何人?”那黑影冷笑道,“何人?你道我是何人?”竟是都尉,我想也隻有他敢如此地膽大妄為。我馬上鎮定起來,說,“我與都尉無冤無恨,都尉為何要這般待我?”都尉卻惡狠狠地說,“陛下乃一宮中傀儡,卻是你籌劃聯絡,竭力扶植,才惹出種種事端,隻恨當初未能將你速速處死。今日,你又來挑唆太後,要太後將我出賣於陛下,幸好太後明察事理,未能中計受騙,否則,我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深知都尉的陰險與狠毒,他連國王都不放在眼裏,豈能放過我這個異國他鄉的遊客?我自知已是必死無疑,就說,“都尉錯矣,龍華遠遊到此,未與他人結仇,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的隻是善良與正義。”都尉說,“可你的善良與正義卻是置我於死地。”我想我反正是活不了,就說,“那是因為你是罪孽與邪惡之源。”都尉猙獰笑道,“勝者為王敗者為賊,眼下你就要死在我的劍下。”說著,就要用劍朝我咽喉捅去。我連躲都沒躲閃,閉著眼睛等死。

可是,就在這時,文娟從湖邊小路上哼著小曲朝這邊走了過來。都尉一看不好下手,便低聲警告道,“我且留你性命,若不快快離宮,再與陛下協商詭計,待我下次見到,定要你身首異地。”說完,便趕忙收起長劍,身子一閃,不見影了。馬上,文娟就走了過來,見我呆呆地站在太後的門前,就笑道,“公子為何在此發呆?”我這才從驚恐中醒過神,伸手往臉上一摸,卻是一把冷汗。

整個一夜,我都心魂未定,幾次從惡夢中驚醒。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要離宮。國王見我神色不安,情緒反常,問我為何非要離宮。我未給國王說明,隻說要回學村有些急事要辦。國王見我決心已定,便讓勿則送我出了宮,並要我將事辦完,速速回宮。

離開王宮之後,我一連許多天沒再去過王宮,甚至一想到王宮,就會不寒而栗。盡管我已答應了公主,隔上三兩日就去宮中看她,可是,我怕讓都尉見了會有性命危險。邪惡是一種讓人感到恐懼的魔鬼,不知它何時會從哪裏竄出來狠狠地咬你一口。所以,我覺得還是呆在學村比較安全。我想都尉還不至於專門跑到學村來加害於我。但是,我知道邪惡的魔鬼是根本躲不過去的,即使你不惹它,它也會來找你。所以,對待魔鬼的辦法不是躲著它,而是製服它,否則善良與正義便會遭受欺辱,甚至是殺身之禍。隻是眼下善良與正義的力量還不夠強大。

及於這種想法,我開始將一天之中的空閑用於練劍。我住的地方與高良亞父隻隔著兩棟房屋。每天早上,高良亞父總是天不亮就起床,來到學村村口的林中習劍練武。因為我已拜高良亞父為師,所以,高良亞父要我必須每天早上起得比他還早,才肯教我。我學得很快,也練得很刻苦,除每天早上跟著亞父高良學練一個時辰,傍晚時分,我還常常拉著高良亞父在旁邊看我練習,為我指點。

亞父高良認為劍術乃防身護衛之術,須簡潔實用,不可有錯。故他的指教嚴密而規範,不容出錯,因為訓練時的漏洞往往會導致實戰中的閃失,而實戰中的閃失則會斷送性命。所以,他讓我先練防守。因為隻有防守嚴密才能穩住陣腳,增強信心;才能瓦解對手,伺機反攻。隻要你能嚴防死守,不出漏招,對手便會不攻自破。經過一個來月的勤學苦練,我自認已學得了亞父的功夫,便要亞父開始教我進行攻擊。我雖然讚同亞父那套防守的理論,但我認為戰勝對手的最終手段還是進攻。

這天傍晚,我又把亞父高良拉到河邊林中空地,將一把練習用的長劍遞給亞父,要他教我進攻。此劍為習劍專用之劍,與真劍相同,隻是劍頭與劍邊沒有利刃,不易傷人。亞父抄起劍,說,“若是公子能與我打上二十回合,我便教公子攻擊之術。”我一聽,心中大喜,便擺開架式,與亞父高良對打起來。高良亞父乃學村劍術的一代宗師,我自然無法相比。不要說打上二十個回合,恐怕還沒打到十個回合,我便敗下陣來。

高良微然一笑道,“公子以為如何?”我不好意思道,“龍華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學得了亞父之劍術,經亞父這番教誨才自知劍術實屬單薄,慚愧慚愧。”高良亞父說,“劍術之道為以攻為守,以守為攻,攻守相濟,不著痕跡。”我似有醒悟道,“高良亞父所言極是,教誨極深,使龍華想起勿莊主與都尉之比武論劍。勿莊主便是以嚴密防守將都尉擊敗。可見防守亦為攻擊。”高良點頭說,“常聽公子問詢於劍術之精妙,老夫以為能將最簡單與最常見之技藝熟練運用,融彙貫通,便為精湛。若公子細致觀察,便不難看出,兩劍對峙,取勝之道常為簡便與實用。簡便實用亦能精通熟練,精通熟練便是劍術取勝之道。”高良亞父此話讓我大為折服,就說,“亞父無非是說最簡單者為最實用者,最實用者為最重要者。”亞父笑道,“此乃生活之真諦。”我說,“龍華便從最簡單最實用處苦苦練起。”亞父說,“此乃習劍之捷徑矣。”

這天早上,我因昨晚與大學士談論王宮之事睡得很晚,所以,起來得也很晚。吃過早飯,我便來到學村與河邊的小樹林邊開始練劍。此時,春風已暖,小河邊的草地已開出了遍地的野花鮮草,十分地清新明快。一些八九歲的孩童穿著稍顯單薄的衣裝正在金光燦燦的河邊草地上玩耍。藍天白雲依襯著他們五顏六色的衣裝和天真稚幼的童趣,使得這春濃時節的景致顯得清晰明豔,富有靈氣。看著眼前這幅春意盎然的景色,一種沁心與久的親切感頓時彌漫在我的心裏,好似一種夢想已久的美妙情感正在春光中蘇醒。

當一群美麗的山雀從河穀對麵的山林中飛掠而過時,就見陽光照在河灘草地上有一個亮光在閃動,反射出一片耀目的紅豔。起初,我隻當是思緒縹緲中忽然閃起的靈光與亮點,但待我朝那拭目凝望時,那點紅豔卻夢幻般地變成了一片驚鴻之色。原來那是一位衣裝鮮麗,姿態婀娜的姑娘,正騎著馬沿著河穀間的小路悠悠蕩蕩地走來,由於她的出現,清綠的山穀間頓時鮮活起來,天地間也豁然地明朗了許多。我目不轉睛地朝那女子迎望著,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

漸漸地,那女子走近了,並微笑著向我招起著手。我先一怔,繼而心頭猛然一顫,原來那女子竟然是我的公主。我將長劍往林邊一放,馬上跑著迎了過去。來到公主的馬前,扶著公主下了馬。公主今日打扮得格外亮麗,不但換上了春季的裙裝,臉上也塗上了一抹淡淡的殷紅,妙眸生輝,嬌豔無比,好像比在宮中看到的她還要美麗。我恭敬仰慕地打拱作揖道,“多日不見,公主一向可好?”公主嬌嗔地翹了下嘴,略有不快道,“公子當了亞父,胸中隻是精倫學術,哪還記得姝女?”其實我何倘不想她,在離開王宮的日子裏,她的身影不知在我夢中出現過多少次,可是,我卻因為都尉而不敢走進王宮。聽到公主這嗔怪的口氣,我就說,“並非龍華不將公主記在心裏,隻因龍華事務繁忙,無法入宮拜見,請公主勿怪。”

聽我這樣一說,公主的怨氣馬上消失了,臉頰上露出了陽光般的喜色。她用那種關切的目光朝我望了一下,喋喋責怪道,說,“公子不可過於勞神損耗,以招致惡病纏身。”我連連感激著說,“公主無憂,龍華知曉。”我牽著馬,與公主並排地沿著河邊走著。一會,學村那邊響起脆亮的鍾聲,那是在招呼孩子們回學堂。孩子們聽到鍾聲,便蹦著跳著朝著學村那邊跑去。我想公主一人從王宮遠道而來,又無人護送,必定是有某種要事,便說,“公主從王宮遠路而來,想必有何要事?”公主說,“並無要事,隻是見公子多日未來王宮,特來看望。”公主這話讓我既感激又慚愧,本來說好每隔三兩日便到去王宮看望公主,可是,我一連數十天未去王宮,卻讓公主這遠的路跑來看我,讓我好沒麵子,卻也不好向公主解釋。

我們在河邊走了一會,便來到了我剛才習劍練武的林邊空地。見地上插著的長劍,公主說道,“姝女隻知公子文才過人,竟不知公子亦通曉武功。”我說,“龍華身為男子,卻不擅劍術武功,愧為男子,亦使公主臉麵無光。故龍華才久居學村,以拜師學練。”公主卻很認真地說,“我才見公子揮劍習練,英姿颯爽。公子可為姝女演練一番?”我說,“龍華初學,劍藝平庸稚幼,恐讓公主貽笑大方。”公主說,“今日稚幼,他日便為精熟,公子理當自強不息,不可妄自菲薄。”我不好意思地朝公主笑了笑,說,“如此這般,龍華隻好獻醜。”

於是,我握起長劍,開始一招一式地表演起來。我的劍技從未像今天這樣舒展流暢,揮灑自如,幾十個動作緊湊連貫,一氣嗬成,而且滴水不漏。公主看著看著便不住地擊掌叫好,興奮異常。別說公主,就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和意外。練演完閉,我收起劍,向公主一拜道,“讓公主見笑。”公主卻說,“公子之劍術堪稱非凡,我常見都尉習劍,亦不過如此。”我知道公主是在誇讚我,便說,“公主過獎了,龍華自知劍不如都尉,但龍華發誓將超越都尉,否則,龍華不能自衛,又如何護衛公主?”公主顯得有些激動,說,“公子雄心大略,深為姝女敬慕。但願公子悉心練劍,日有長進,能與都尉執劍抗衡。”

此時,太陽已高高升起,漸近中天,公主說,“姝女今日私自出宮,有違常規,須早早回宮才是。”我便牽著公主的馬,將公主送到了很遠的河邊拐彎處。我將公主緊緊地摟著,親吻了好一會,才扶她上馬,目送她漸漸地遠去。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我忍不住對公主的愛戀與思念,便去王宮看望公主。梁川與王宮相距二三十裏,從夕陽未落來到王宮,與公主見上一麵,說上幾句話,不覺間,天就黑了下來。於是,我便馬上與公主相吻而別,忙著朝回而返。從王宮到桃村的路段較為平坦,然一過桃村,進入清河河穀之中,不但路途彎曲,而且路徑偏僻,寂靜無聲。稀疏迷蒙的星空之下,不時地可以看到山嶺背陰處泛著白光的片片殘雪。夜間的河穀陰風陣陣,林木片片,兩邊是亂石堆積的河灘和時高時緩的山梁,整個一路上沒有一戶人家。這條路我雖是走過許多遍,但夜間行走還是頭一次,心裏自然有些害怕。

剛進到一片林中,一陣野雞驚乍而起的驚叫與飛動,嚇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便一陣疾步跑出了樹林。可是剛出林子,有隻像是狐狸一樣的東西從路旁的草叢裏一躍而起,從我眼前的路上猛然竄過,嚇得我心都要跳了出來。一直快步地走到山穀河邊的平川路上,我的心才開始踏實起來。

愛情就像一道迷眩的光暈,映照在我的心裏,時時在我心中蕩漾,洋溢起一種絢麗的感覺。所以,在愛之鮮花盛開的日子裏,陽光總是那樣地明豔,春風也似乎溫暖了許多,在心間暖融融地吹拂著,於是,心中總有一種急切的期盼和等待,讓人情不自禁,欲罷不能。為此,每過幾****便忍不住地要去王宮去看望公主。她仿佛是有預感似地,早早就把自己精心地梳洗打扮,坐在素馨苑的桌旁等待著我。她總是穿著一件玫瑰色長裙,雲鬢素雅,蛾眉輕挑,雙唇微啟,麵如桃花,一副莊重與沉靜的模樣,正襟危坐在我的麵前,不曾有絲毫的輕佻和隨意。我知道這就是她的天性與品行,也是女人最具感染和最具美感的神態。

我總是迎著夕陽的晚照匆匆而來,待夜幕四合時匆匆離去,這段時間極為短暫。我們無法用太多的語言來傾吐衷腸,也無法再用歌樂來傳情達意,常常隻是相互地說上幾句簡單而動情的話,或是緊緊地相擁一會,留下一個甜蜜而難忘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