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嘴嬸子(1 / 1)

薑大嘴唇舌鄉間事

知根底才覺可愛人

譽剛在堂屋裏看電視,母親王鳳華從外麵進來,說要賣了家裏的黑白電視機。譽剛進去裏麵把它搬出來,電視外殼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熒光屏右側的兩個調台的大旋鈕壞了一個,下麵四個小的微調旋鈕依然完整。大旋鈕的上方,鑲嵌著一個紅底白字銘牌:凱歌。收廢品的隻肯出三十塊錢買下它,王鳳華講價格太低了,那人便多給了五塊錢,還說因為是“凱歌”牌的,才多給的錢。

買這台電視的時候,家裏花了七百多塊。那是父親歐陽成在外邊打工一年攢下的錢。就因為家裏人總是去別人家看電視,天一黑自家院子裏便冷清下來。歐陽成一咬牙,帶著王鳳華、譽剛進城,在銀河大廈裏買下一台凱歌電視。從此譽剛翻身當上了“台長”。雖然電視上隻有五六個頻道,可是家裏人想看什麼頻道,還是要經過譽剛批準的。

後院的“大嘴嬸子”薑會榮聽見胡同裏有人討價還價,端著飯碗就出來,相互扯些話說,又講些憶苦思甜的事情。嘴裏一邊說著,一邊進去譽剛家裏,掀起鍋蓋子,利索的盛了一碗湯出來。

大嘴嬸子坐在譽剛家門口的石凳上,才喝下一口湯,便喊起來,湯都涼了。

王鳳華隻說:

“譽剛放學回來,我們家就吃飯了。你家吃的晚,趕快把湯倒了吧。”

大嘴嬸子依舊喝著舀來的湯,並不打算倒掉。她個子並不算高,留著短發。因為嘴很大,而且特別愛“唇舌”別人家裏的私事,才有了“薑大嘴”這個外號,不過用在她的身上倒也貼切,可是大家隻是背地裏這樣稱呼她。譽剛家對門的李建卻明著叫她“大嘴嬸子”,她並不生氣,後來晚輩們覺得這樣叫倒也親切,大嘴嬸子的名頭就這樣漸漸叫起來,幾乎成了她的官稱。那些年紀大一些的村民,還有討厭她的人卻依舊背地裏叫她“薑大嘴”。譽剛是要叫她大娘,不曾稱呼過她叫“大嘴嬸子”。

涼的湯和熱的湯在她的胃裏相互混合著,弄的她很不舒服,又不斷的打起嗝來。愣了一會,她輕聲的跟譽剛說:

“譽剛,去家裏給大娘拿支煙來,乖孩子。”

譽剛從堂屋裏拿出一支煙給她,她左右摸著口袋,拿出火機點著煙卷,大口的吸起來。譽剛親昵的站在她後麵,故意用力捏著她的肩膀。她身上幾乎沒了肉,一層黑褐色的幹癟的皮膚包裹著她的骨頭。譽剛心裏一驚,雙手再也不敢用上力氣啦。大嘴嬸子並不說痛,嘴裏還一直誇著譽剛:

“嗨,俺孩子,還是俺譽剛孝順大娘。”

說完這話,大嘴嬸子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煙霧彌漫在她身體的四周,嗆得譽剛趕緊躲開她。

大嘴嬸子想起來自己童年裏的往事,慢悠悠的給譽剛講起來。小時候,她家裏生活困難。父母用地排車拉著一些買來的細粉(粉條),去臨近的山村裏換些糧食、地瓜幹。有時,她和弟弟也要跟著去,一天都吃不上一頓熱飯,餓了就啃些家裏帶來的幹糧。有好心的人看見兩個小孩可憐,正巧趕上飯點便從家裏盛些湯水給她倆喝。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家的飯,也算是個吃“百家飯”長大的窮孩子啦!

才稍稍長大一些,母親又去世了,她清楚的記的那天自己哭的死去活來。也是從那時起,她漸漸的懂事了。再後來,趕上了鬧饑荒的年月,她每天想著法的找些吃的。一次,她學著別人擼了楊樹葉回來吃。樹葉苦,弟弟死活不肯吃。每次吃飯她都會因此心疼的哭起來。可是沒辦法啊,大家都窮,隻好堅強的應付著生存下來,因為活下來才有希望。

大嘴嬸子轉過臉看著譽剛,白色的煙霧把她的眼睛熏的很小,四周的眼皮裹成了一個三角形,裏麵有些模糊老淚,含滿了苦難的故事,透出來她心底深處的哀傷。

王鳳華聽了也是一陣的感歎,接茬說起來:

“咱這一代人,全都是受著苦難過來的,隻有他們才是活在蜜罐裏的。”

王鳳華斜眼瞅著譽剛,眼神慍怒卻沒有怨恨,浸染著濃濃的母愛。自此之後,譽剛對大嘴嬸子多了不少敬重,少了幾分鄙夷。他心裏想:這鄉村裏到處都有故事,到處都是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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