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宅子(1 / 1)

老宅子永存往昔事

曾記起不勞不得食

星期天的下午總是過的很快,半天的時間全消費給了電視節目。傍晚,歐陽南過來譽剛家裏拿參考書。兩人隻聊了幾句,歐陽南趕緊回去,隻說還沒寫作業呢。

歐陽成和王鳳華還沒回來,說是要趕緊收拾好地裏的東西,準備耕地,耩麥子。要用地排車把地裏的“棒秸”(玉米秸稈)全部拉出來,垛在老宅子的空地裏。每到這個時候,村子裏大街小巷凡是能用到的空地,全部擠滿了棒秸,很是壯觀。曬幹的棒秸很寶貴,平常拿來生火做飯,是極好的燃料,而且不花錢,隻是費了點力氣儲藏起來。

譽剛家的老宅子和新家隻隔了一條街,村裏新劃出的地基占去老宅子一半的地方,如今隻剩下了些殘垣斷壁。傾頹的土牆隻顯出堂屋的形製,高低的立著,上麵長了幾株荒草。土牆外麵貼了一層青磚,從外麵看上去,房子像是用青磚壘砌的,很土豪的感覺,鄉村裏便把這種房屋叫做“磚****”,其實這隻是窮人家的無奈手段而已。

譽剛聽老爺歐陽青田給他講,房子是老老爺(曾祖父)蓋的,當年老老爺開了一個私塾,多少有些銅板,便買了一塊地,修了這個有前院、後院,兩進一出的院落。前院東側栽種一些時令蔬菜,西側修了兩間茅屋,一間做廚房,一間做柴房。後院就大一些,正中是堂屋,左右各有三間廂房。院子裏擺了一個石桌,六個石凳。堂屋正門的左側,有一個石製的香台,逢年過節,家裏都要在上麵擺上供品。堂屋的東側,還留了一個夾道,北側安了一扇小門,就是後門了。後門出去是個小小的巷子,裏麵倒也安靜。院子大門那裏,穩穩的安著兩個石凳,門旁有幾棵移栽來的柳樹,並不細小,夏天柳條低垂,那裏便是乘涼的好去處。

老爺歐陽青田有兩個兄弟,一個妹妹,隻有他不願束在私塾裏描紅識字,常常躲出去跟著別人學放牛、割草,並不怕累。村前、村後各有一條河,河水西流。前麵的河是汊河,水量、魚蝦都少。後麵一條就是青龍河,前承津山流下的山泉,後接聯通運河的西海,長度足有一百多裏地,水裏活物很多。歐陽青田少年時就有些捉魚逮蝦的本事,拿回家裏給老老爺燉上做下酒菜,心裏好不高興。隻是終日裏遊玩,多了一些自由的習氣,後來終究沒識得幾個字。他兩個兄弟都上了學堂識了字,以後各自在外麵謀了差事,便也脫離了農村。老老爺歿了以後,兄弟間便少了許多來往。歐陽青田沒學問,又是老大,便承襲了老老爺的全部家產,家裏有五畝肥田,十幾畝薄地,加上他也是幹農活的好把式,日子終究是好過佃農。

歐陽青田最愛跟譽剛講些自己年青那會兒的事情。有一年,村裏來了八路軍的隊伍,村裏好幾個青年都要跟部隊走,一個八路軍當官的,看他長的壯實,勸他加入隊伍,他也心動了。登記姓名的戰士問他的名字,是哪一個字,他哪裏知道這些,便傷心的想:自己字都識不得幾個,哪裏能當得了兵。嘴上隻說,自己還是在家裏種些糧食,繳糧納租吧。部隊裏當官的並不強求,他終究沒有當成兵,不過他認定共產黨八路軍一定能打下江山,就因為他們沒有把他強行抓走。歐陽青田悔恨自己不知道上學的好處,失去了亂世搏名立傳的機會。

再後來,歐陽青田本著強身健體的願望,離家拜師學武。練了三年,不曾回家。三年後藝成歸鄉,依舊靠著種田的營生。後來村裏組織了一個青年保鄉團,讓他任團練。青年保鄉團為著保村護民而立,自然是要主張正義的。柳行、清河連著附近的村莊一度風氣大正。

解放後,一家人依舊住在老宅子裏。後來歐陽青田響應形勢,把田地統歸了村裏,才劃給了一個“中農”的成分,好賴是農民兄弟,是一個階級戰壕裏的自己人。他依舊勤奮賣力的勞動,像是幹自己家裏的活一樣,並不使奸。村裏的人對他也漸漸重新信任起來,大家還推舉他當了一個合作社裏的隊長。

譽剛的記憶裏,老爺雖然不識字,可是鄉情民俗的卻無所不知。村裏不管誰家裏有紅白喜事,總是請老爺去主持。津山當地把主持紅白喜事的人稱作“總理”。紅白喜事的時候便總是請“總理”雲雲,講究規矩、禮儀,把事情辦好。

歐陽青田常常跟歐陽成叮囑:

不勞不得食。

有字吃字,無字吃力。

雖然都是些大白話,裏麵卻積了他一輩子的悟。歐陽成把父親這兩句話記在了心裏,也身體力行的這麼做了。後來歐陽青田把這話講給譽剛聽,譽剛隻是覺得有趣,把它們記在筆記本上當做是曆史看。歐陽青田心情好的時候,會跟譽剛在院子裏對些拳腳,隻是他年紀大了動作緩慢、僵硬,但其中卻是另有一番趣味的,譽剛也樂於殷勤的承應著。

老宅子傳給歐陽成不到三年,他便挪了地方蓋上紅磚的瓦房,老宅子便廢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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