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3月1日,史蒂文·斯皮爾伯格開始在克拉科夫拍攝《辛德勒名單》。一個月後,有報道說菲爾·霍布斯受庫布裏克之托出現在了丹麥,為《阿揚檔案》勘察可作為拍攝外景地的森林。2000張照片源源不斷地被寄往查爾德威克伯裏。丹麥電影學院還派人專程給庫布裏克送去了一批丹麥拍攝的故事片,希望他能挑中幾位丹麥演員。庫布裏克親自寫信給阿爾豪斯市市長,感謝對方提供了該片所需要的外景地和群眾演員。然而,隨著斯皮爾伯格加快了拍攝進度,而且明擺著要搶在1993年聖誕節期間上映《辛德勒名單》,聽到這個消息,庫布裏克對《阿揚檔案》的熱情明顯消退。相反,一些歐洲的電影雜誌卻在宣稱他將複活《人工智能》。
1993年7月15日,《侏羅紀公園》在英國上映。庫布裏克被他所看到的栩栩如生的史前動物驚呆了,他急於想了解這些恐龍是如何製造出來,更希望用同樣的特技團隊幫助他實現拍攝《人工智能》的夢想。但他沒有直接給斯皮爾伯格打電話,通過華納兄弟公司的關係,他聯係到了工業之光與魔幻的特技總監丹尼斯·莫倫,這家由喬治·盧卡斯在拍攝《星球大戰》時於北卡羅萊納創建的公司包辦了斯皮爾伯格從《奪寶奇兵》、《ET外星人》到《侏羅紀公園》的全部特技製作。
11月感恩節的那天晚上,莫倫帶著《侏羅紀公園》的特技製作人內德·戈爾曼飛到倫敦。汽車載著他們穿過一道道鐵門,直接來到了庫布裏克的住處,迎接他們的是一道豐盛的火雞大餐。
談話開始,庫布裏克並不急於直奔主題,他與麵前的這兩位年輕人聊起了他曾經在技術方麵創造的成就,並不時從書房裏拿來他收藏的寶貝:《2001年太空漫遊》中大型布景的照片和幾台專為拍攝《巴裏·林登》購買的70毫米攝影機。“我不知道這些攝影機能否在拍攝《人工智能》時派上用場,”他說。
“斯坦利給我的感覺是,”戈爾曼說,“任何新技術隻要一出現,他就能馬上獲得,而一旦過時,他就會把它們收進牆角,迫不及待地去搜尋更新的東西。”
話題終於落到了《人工智能》上,庫布裏克遵循著一貫的做法,他沒有透露這部電影的任何細節,隻是告訴對方:這是一個發生在未來的故事,由於極地冰雪融化,紐約被海水淹沒,影片的主人公是個男孩,實際上是個機器人。在此之前,庫布裏克已經雇用幾名英國特技師嚐試用各種方法製造這個機器人男孩,包括用化裝後的真人或用木偶去演,他想知道工業之光與魔幻的專家們使用電腦特技能獲得什麼更逼真的效果。
晚餐過後,庫布裏克催促客人們為他放映從美國帶來的電腦特技測試片,畫麵內容是一艘完全用電腦做出來的海盜船在驚濤駭浪中顛簸。這個片子是按庫布裏克的要求製作的,他的真實目的是想看看電腦做出的海水是否足夠逼真。庫布裏克親自操縱放映機,並不時地跑到銀幕前仔細觀察畫麵的效果,片子放完時,莫倫和戈爾曼明顯能感覺到庫布裏克對電腦特技的欽佩之情。
接下來是考試時間。庫布裏克用鉛筆在紙板上寫寫畫畫,要求他的客人不假思索地說出用電腦實現某個場景有多大的難度,比如說矗立在紐約上空的一座油井鑽塔。“令人驚奇的是,斯坦利忽然間似乎比我們更了解電腦特技,”戈爾曼說,“他準備了大量的問題,接下來的七個小時是我所經曆過的最緊張的時刻,他不停地問:‘這可能嗎?’即使你回答得再肯定,他那雙眼睛也總是在說,‘你們別想糊弄我。’”
這次會麵直到次日淩晨才告結束,莫倫匆匆告辭,因為他負責的《鬼馬小精靈》的特技製作隻剩下一天的準備時間,這部電影裏角色完全是用電腦製作的,也許會對《人工智能》裏的機器人男孩有所幫助。戈爾曼也和莫倫一起飛回北卡羅萊納,在飛機上他們一致興奮地認為,他們已經成為庫布裏克最具野心作品中的一員。
然而,由於庫布裏克就這部電影給出的信息少得可憐,他們隻能靠自己去挖掘。他們讀了布萊恩·阿爾迪斯的《超級玩具》,卻不敢肯定裏麵到底能有多少東西能最終出現在《人工智能》裏,因為他們知道“改編”這個詞對於庫布裏克來說幾乎就等於“推倒重來”。
幾乎從他們一下飛機起,來自英國的電話就開始響個不停。庫布裏克仍在想著他的機器人男孩,現在這個人物已經在他腦海裏有一個模樣,應該有點像維多利亞時代著色的布娃娃。他還寄給莫倫和戈爾曼一份英國18世紀畫家根茲波羅名畫《藍衣男孩》的複印件作為參考。
“庫布裏克要求這個孩子盡可能地逼真,”美工師泰魯本·埃林森說,他和搭檔D.J瑪爾尼莫負責把庫布裏克頭腦中的形象落實到紙上,“這倒不是說他的外形看上去像真人,而是要求他的動作必須像真人一樣,也就是說,他應該是所有電影中最‘真人化’的一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