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喜歡將廬隱和冰心相提並論,冰心在作品裏通過對大自然和母愛的謳歌,表現出她對自由、光明人生的追求的理想。廬隱的作品則不同,她的主人公都是無出路的,前途茫茫,一片黑暗,他們負荷著冷酷、無情的現實,有人說“黃廬隱對社會裏的任何人都不承認,她深深地感受著孤獨。謝冰心主張則不然,她認為在人與人之問,是有不可分離的關係。這樣,黃廬隱便必然的用著悲哀的視線眺望人問,而謝冰心,也不可避免的用了無限的熱情來溫暖人類。她們倆,一個是對世界表現了完全的絕望,一個是感覺著被損害的偉大的愛可以如死灰之能複燃……”
廬隱作品傾向的形成是有多方麵原因的。首先,她的家庭、教育在她思想裏成了一個特有的世界觀,這是絕大部分知識分子所共有的;二是她的生活環境是冷酷的,她幾乎沒有父母之愛,沒有親人之情。到了成年,其遭遇又十分不幸,親人的相繼死亡,這殘酷的命運,使她悲痛欲絕;三是“五四”運動的落潮,給當時很多渴望光明追求進步的知識分子帶來了重大影響,廬隱也是其中的一個。
廬隱曾說:“在第一個時期裏,已經確定了我的人生觀,到第二個時期,我的人生現,由極度的悲哀,向另一方向轉變,到了第三個時期,就是我已另開拓出一條新路來了,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她說的三個時期,是她十三四年創作生涯中的三個階段。其實,不論哪個時期的作品,都流露著悲哀的色彩,隻是輕重濃淡不同而已:“我不滿意這個現實的人間,一起頭我就這樣,其中所不同的,是從前隻覺得傷感而不想來解決這傷感,所以第二步,我還是不滿意人間的一切,我還是傷感,第三步呢,不滿意於人間和傷感也更深進一層,但我卻有了對付這傷感和不滿意於人間的方法,我現在不願意多說傷感,並不是我根本不傷感,隻因我的傷感,已到不可說的地步……”
隻讀過她的作品而沒見過她的人,多半以為她是一位愁眉苦臉的女性,但實則不然。她自己也說,她有兩種絕對相反的人格:“在文章裏,我是一個易感多愁脆弱的人,——因為一切的傷痕和上當的事實,我隻有在寫文章的時候,才想得起來,而也是我寫文章唯一的對象,但在實際生活上,我卻是一個爽朗曠達的人”。“在寫文章時——也不是故意的無病呻吟,說也奇怪,隻要我什麼時候寫文章,什麼時候我的心便被陰翳漸漸遮滿,深深地沉到悲傷的境地去,隻要文章一寫完,我放下筆,我的靈魂便立刻轉了色彩……”廬隱寫於1927年的第二本短篇小說集《曼麗》,是她認為“從頹唐中振起來的作品”。茅盾說:“《曼麗》集中多數作品表示了作者頗想脫掉幻想的感情花衫,並企圖重新估定人生的價值。她這次創作思想的變化有個人的因素,但主要是社會的影響。促成她這一轉向的,與其說是她個人生活上的變動,倒不如說是時代的暴風雨的震蕩。”
翟菊農在這本集子的序裏說:“這本小說集子比《海濱故人》很有不同的地方。就內容說,《曼麗》的取材,範圍要比《海濱故人》寬些,……《海濱故人》集子裏據我猜想大部分是作者自身的直接的描述,好處是親切;在這本集子裏,雖則大部分還是自身經驗的描述,但要比較蘊蓄些。……《海濱故人》集子裏很多爆發式的感情,在這本集子裏比較的經過一番洗煉工夫。”
·時髦的姐弟戀·
廬隱的聲名還是招來一些形形色色的追求者。一個在政法大學讀書的叫瞿冰森的青年,是郭夢良北大好友的弟弟。在一次宴會上他與廬隱邂逅,對廬隱寄予很深的同情,關心、體貼、勸慰廬隱,並向她表示愛意。
考慮自己的處境,廬隱有點自卑,覺得“我不應當愛他,也不配承受他的愛”。她抑製情感的依戀,理智地拒絕了他。可瞿冰森並不理解廬隱的良苦用心,反用刻薄的語言譏諷她。卑鄙的是瞿競帶著一位靚麗的少女到廬隱麵前炫耀,刺激她。廬隱被擊垮了,她真想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