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太原到長安
(一)太原起兵
大業十三年(617)春,馬邑軍人劉武周殺死太守王仁恭,占據郡城,自稱天子,國號定楊。不久,劉武周又攻下樓煩郡(今山西靜樂),並占據了隋煬帝的離宮——汾陽宮。李淵認為這是集中軍隊的好時機,於是對太原副留守王威、高君雅說:“劉武周占據了汾陽宮,如果不能盡快剿滅,當犯滅族之罪。”二人懼怕治罪,又計無所出,隻好請李淵拿主意。於是李淵借機調動軍隊、糧廩,調整部署,安排親信於要害部門,並下令招募軍隊。
李淵準備就緒後,借故處死了王威、高君雅,這一舉動標誌著李淵與隋朝徹底決裂。在正式興兵進軍關中之前,李淵認為必須先解決突厥這個後顧之憂,但是由於雙方力量強弱懸殊不能硬來,於是李淵主動向突厥始畢可汗寫信稱臣,始畢允許與其講和,並支持他代隋而立,自為皇帝。由於軍中缺馬,突厥又送來良馬千匹到太原交易,並答應派軍隊協助李淵攻取關中。李淵考慮到突厥兵多,恐其騷擾百姓,所以隻要求突厥派來少量的軍隊,以達到壯大聲威的目的。
諸事齊備後,李淵打開太原的官倉,救濟貧苦民眾,爭取民心,使得前來應募的貧民越來越多,二十日內得兵數萬。然後派其子李建成、李世民統兵征討不肯聽命的西河郡丞高德儒。李氏兄弟軍紀嚴明,百姓菜果非買不食,且能與士卒同甘共苦,故軍隊士氣很高,很快便攻下了西河郡,僅斬殺高德儒一人,此外秋毫無犯,不妄殺一人。從出兵到返回太原,前後僅用了九天時間。李淵對此戰非常滿意,認為有這樣的軍隊可以縱橫於天下了。
此戰之後,李淵建置了大將軍府,命李建成為左領軍大都督,統率左三統軍,封隴西公;李世民為右領軍大都督,統率右三統軍,封敦煌公;李元吉為太原郡守,留守太原。裴寂、劉文靜、武士彠、溫大雅、唐儉等均為大將軍掾屬,劉弘基、長孫順德、王長諧(一作“階”)等為各級統兵軍官。至此,李淵借以爭奪天下的軍事、政治機構就基本組成,把改朝換代的願望開始轉變為實際行動了。
這年七月,李淵親率大軍三萬從太原經西河向霍邑(今山西霍州)進軍。在這裏擊敗了隋將宋老生所率精銳軍隊二萬,斬殺宋老生,攻下了霍邑。接著連下臨汾(今山西臨汾)、絳郡(今山西新絳),直抵龍門。然後兵分兩路,以主力渡過黃河攻取關中,另派一支軍隊開赴河東,對付駐守在那裏的隋將屈突通。李淵派王長諧、劉弘基率兵渡河,很快攻占了韓城(今陝西韓城),然後率軍南下,擊敗隋軍,迫使駐守河東的隋軍自斷蒲津橋。李淵自己卻率主力直下河東,隋軍堅守城池不出,李淵乘機在這裏渡過黃河。這時馮翊、永豐倉均為李淵軍所占,京兆萬年、醴泉(今陝西禮泉)等地官員也派人與李淵聯係歸降事宜。三秦士庶,郡縣長吏,豪強子弟,扶老攜幼來投者甚多。
李淵見民心可用,決定直攻長安。他命李建成率軍數萬屯於永豐倉,扼守潼關,命李世民、長孫順德等率軍數萬,經高陵(今陝西高陵)、涇陽(今陝西涇陽)、武功(今陝西武功西)、盩厔(今陝西周至)、鄠縣迂回進攻長安。沿途吏民歸順者甚多,到達涇陽時,這支軍隊已經擴大到九萬多人。後又會合了李神通和李淵女平陽公主所率的軍隊,聲勢更加壯大。
李神通是李淵的堂弟,太原起兵時他正在長安,為了躲避隋朝官吏逮捕,逃入鄠縣山中,與史萬寶等人聚兵響應李淵。平陽公主與丈夫柴紹也在長安,李淵在太原起兵時曾密召其赴太原。柴紹認為夫妻同行易暴露,自己單獨赴太原,平陽公主則潛回鄠縣自己的別墅,散家財,聚徒眾,起兵四處攻討。多次擊敗來犯的隋軍,陸續攻取了盩厔、武功、始平等地,組成了七萬餘人的大軍。李淵得知消息後十分興奮,派柴紹率數百騎兵從華陰沿南山以迎公主。後來這支軍隊在渭北與李世民的軍隊會合,號稱“娘子軍”,參加了圍攻長安的戰鬥。
這年十月,李淵也到達長安城外,並調李建成之軍於長安城外彙集,使得大軍總數達二十餘萬。這一時期輔佐代王楊侑留守長安的是隋刑部尚書衛玄、左翊衛將軍陰世師、京兆丞骨儀等人。衛玄見勢不妙,憂懼成疾,死於家中。隻有陰世師、骨儀督軍乘城,據守不降。十一月,李淵見諸軍做好了攻城的準備,遂下令攻城。諸軍奮勇向前,一舉破城,俘獲陰、骨二人,將其斬首。
鎮守河東的隋將屈突通見長安已破,知道關中大勢已去,遂率部向洛陽退去。李淵部將劉文靜派騎兵追趕,屈突通部下潰不成軍,紛紛解甲投降,屈突通本人被俘。解送長安後,被李淵免罪釋放,並任命其為兵部尚書。
十二月,李淵派人招撫巴蜀之地,不費一兵一卒便使巴蜀之地歸於李氏。自此,李淵便以長安為基地逐步穩定關中,並開始了統一全國的事業。
(二)隋帝禪位
李淵從太原起兵僅半年時間就攻占了長安,管轄區域包括今山西、關中、巴蜀等廣大地區,奠定了帝業的基礎。但是他並沒有立即登上皇帝寶座,而是擁立代王楊侑為皇帝,遙尊隋煬帝為太上皇,並改大業十三年為義寧元年(617)。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李淵認為關中還有許多州縣沒有完全降服,關中人心還未完全穩定,加上國內還有許多勢力強大的割據者沒有放下尊隋的旗號,如瓦崗軍李密、河北竇建德、洛陽王世充等。各地一些隋朝官吏仍有相當的力量,如果急於稱帝,勢必會引來許多割據者和隋朝官吏的敵視,使自己陷於孤立的位置。還有一個原因使李淵不便馬上稱帝,即他是打著尊隋的旗號進入長安的,這時隋煬帝還沒有死,馬上撕破假麵具必然暴露了自己政治上的虛偽性。在時機還不成熟的情況下,李淵隻能奉楊侑為帝,把他作為一個過渡性的傀儡。既然尊隋,李淵為什麼不尊隋煬帝呢?因為尊隋煬帝就無法實現他改朝換代的目的,且隋煬帝已搞得天怒人怨,成為眾矢之的,既為廣大人民所反對,又不為各地官吏所擁戴,沒有多大的號召力了。
為了給改朝換代創造條件,李淵剛剛進入長安就宣布約法十二條,除殺人、搶劫、逃兵、叛逆者仍要處以死刑外,其餘隋朝酷法苛政全部廢除。此舉對飽受隋朝暴政壓迫的關中百姓來說,無疑是一項最大的善政,從而使人心更加傾向於李氏。在尊楊侑為皇帝的同時,他自封為大丞相、唐王,並改武德殿為丞相府,改“教”為“令”。當然這一切還都要以楊侑的名義頒布。按照隋朝製度,藩王的命令隻能稱“教”,李淵的命令此時改稱“令”,形式上與皇帝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了。當時還規定軍國大事、禮樂征伐、兵馬糧仗、文武百官全歸大丞相掌管,這是李淵自己給自己封官授權。幾天之後,他又以李建成為唐王世子,李世民改封秦國公,李元吉改封齊國公,仍然留守太原。
義寧二年(618)二月,李淵又讓隋帝楊侑任自己為相國,“加九錫,賜殊物,加殊禮焉”(溫大雅《大唐創業起居注》卷3)。所謂“九錫”,是古代天子尊禮諸侯而賜給的九種器物,魏晉以來凡禪代者多以授九錫作為登基的前奏曲。李淵雖然急於改朝換代,但卻不願暴露得過於明顯,所以他又拒絕接受九錫,隻是將丞相府改為相國府而已。
同年三月,隋煬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等人縊殺,另立秦王楊浩為帝。不久,王世充在洛陽擁立越王楊侗為帝。這樣就同時存在幾個隋朝皇帝,至於各地的割據勢力稱帝稱王的也不少,在這種情況下,李淵改朝換代就不存在障礙了。於是李淵一麵加快了登基的準備,一麵又假惺惺地對隋煬帝之死表示悲痛,並率文武百官舉哀於大興殿後殿,當然這一切都是做做樣子給世人看,當不得真。
本來此時稱帝已經是水到渠成,可是李淵還覺得戲演得不夠,還要其部下開動腦筋再做些戲文。這年四月,楊侑下詔禪位於李淵,裴寂等率文武百官兩千餘人上書勸進,李淵退回上書,不肯接受禪位。裴寂等人又當麵勸進,說什麼“臣等為大唐將佐,陛下不為唐帝,我們隻好辭官回家了,請陛下深思,給我們一個繼續做官的餘地”。李淵說:“裴公何必相逼太急,容我再慎重思考一下。”既不把話說絕,又不馬上應承,可見李淵還是覺得文章沒有做完。於是裴寂等人又編造了許多歌謠,偽稱太原慧化尼、蜀郡衛元嵩等人所作,並說天下之人都在傳唱,可見謠讖天降,違天不祥。這些謠讖的內容無非是說李氏當做皇帝,如慧化尼的歌謠說:“東海十八子,八井喚三軍,手持雙白雀,頭上戴紫雲。”(溫大雅《大唐創業起居注》卷3)十八子是一個“李”字,“八井喚三軍”暗含一個“淵”字,紫雲是絳色,白雀代表白色,當時唐王的旗幟雜用絳白之色。這一套東西並不新鮮,自古以來每逢改朝換代都會有人出來搞一些諸如此類的東西,表示新朝上膺天命,下順民心。
經過再三勸進後,李淵終於要粉墨登場了。
這年五月二十日,李淵即皇帝位於長安太極殿,國號為唐,改元武德,建都長安,立李建成為太子,封李世民為秦王,李元吉為齊王。李淵後來廟號高祖,是為唐高祖。
二、高祖及其後妃
(一)奢華的宮廷生活
唐高祖李淵的個人生活從來都是放縱的,早在任太原留守時就經常與裴寂飲酒作樂、弈棋賭博,連晉陽宮中隋煬帝的嬪妃都敢與之同宿。他還喜好聲色犬馬,甚至到了某種癡迷的程度。當了皇帝以後,雖然屢有臣下勸諫,希望他不要貪圖安逸享受,他口頭上表示接
唐高祖像受,但實際上並未完全停止此類活動。武德元年(618),他下令太常寺到民間借得婦女衣裙五百套作為散樂百戲演出之服,準備於五月五日在玄武門外表演。此時唐政權剛剛建立,府庫尚不充裕,所以才到民間借服裝。在條件尚不具備奢侈之時,寧願向民間借用也要追求享樂,可見高祖對安逸享受的追求是多麼的迫切。隻是這一時期全國尚未統一,國家財力有限,使得他不得不對這種生活的追求稍稍有所收斂。
武德四年(621)以來,國內勢力最強大的幾個割據集團相繼覆滅,國內基本統一,除了突厥尚有威脅外,唐朝的統治大體上已經鞏固了。在這種情況下,高祖便放心大膽地追求起奢侈生活了。據《資治通鑒》卷190載:“上晚年多內寵,小王且二十人。”能夠考知名字的小皇子和其生母即達十七人之多,即莫嬪生荊王元景,孫嬪生漢王元昌,尹德妃生酆王元亨,宇文昭儀生韓王元嘉、魯王靈夔,崔嬪生鄧王元裕,楊嬪生江王元祥,小楊嬪生舒王元名,郭婕妤生徐王元禮,劉婕妤生道王元慶,楊美人生虢王元鳳,張美人生霍王元軌,張寶林生鄭王元懿,柳寶林生滕王元嬰,王才人生彭王元則,魯才人生密王元曉,張氏生周王元方。這些皇子絕大多數都是李淵當皇帝後出生的。據《舊唐書》記載,高祖共二十二子,除以上十七人外,均為其當皇帝前所生。
這是武德五年(622)時的情況。建國僅僅五年就已經擁有如此之多的內寵及小皇子,說明李淵自即位以來便始終沒有放棄對女色的追求,否則絕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時期內生下這麼多的孩子,還不包括所生的小公主。作為一個皇帝,嬪妃成群,原本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問題是僅僅數年時間就一下子增加了如此之多的子女,而且還是在天下尚未平定、戰爭頻繁進行的形勢下,作為最高統治者的皇帝,其精力到底放在什麼地方不是一目了然了嗎?
高祖還有強占他人之妻的惡行。剛剛攻下長安之時,他見太子舍人辛處儉的妻子美麗,遂將其占為己有,還把人家丈夫清除出朝官的行列,貶到萬年縣去任職。辛處儉非常恐懼,惶惶不可終日,不知哪一天要掉腦袋。
隋朝建大興城(即長安),宮室建造得本來就非常壯麗,隋末天下大亂,但城池並未遭兵火破壞,宮室完好無損。唐朝建立後,高祖仍不滿足,又加以整修粉飾,增建了披香殿、弘義宮等宮殿。此外還興建了不少離宮。在關中有位於高陵縣的龍躍宮,本為高祖之父李昞的外宅,李淵稱帝後改為奉義宮,武德六年(623)改為龍躍宮。武功縣有慶善宮,這是李淵的舊宅,唐太宗李世民的降生之所,武德元年(618)改為武功宮,武德六年改為慶善宮。長安通義坊有李淵的舊宅,武德六年改為通義宮。此外,在宜君縣還有仁智宮,也是高祖興建的離宮之一。這些離宮在建唐後都進行過規模不一的修葺或擴建,其中以慶善宮規模最大,不僅高祖在位期間到這裏居住過,太宗李世民也曾多次臨幸過這裏。通義宮是否擴建過,史無記載,從義寧二年(618)李淵將其祖先四廟置於這裏的相關記載來看,肯定進行過擴建,至少也進行過修葺粉飾。他還多次駕幸驪山溫泉沐浴,一住多日,在當地肯定還有離宮存在。
高祖搞的這些營建活動與曆代君主比起來也許算不了什麼,但是這一切卻是在唐初生產衰退、社會凋敝的情況下為了個人享樂而進行的,則顯然是不適宜的。
高祖還貪圖珍寶,羨慕隋朝宮人的嬌媚。李世民剛剛平定王世充,攻下洛陽,高祖沒有派使者撫慰犒賞有功將士,反而急忙派貴妃等數人趕赴洛陽,為自己收取府庫珍寶,挑選隋宮嬪妃、宮女。這些都是他驕奢淫逸思想的反映,在曆代開國之君中是比較少見的。
他還喜好田獵,稍有閑暇即外出圍獵,甚至有一年之內數次田獵的現象發生。史籍記載的多為規模較大的圍獵行動,小規模的還不知道有多少。皇帝狩獵與常人不同,每次出行必調動軍隊,百官侍從,場麵浩大,耗時較長,往往要花費大量錢財,動用大量人力,而且也會延誤國事。其不良影響還在於所到之處,地方官員勞師接駕,進獻食品與土產,不僅給當地帶來極大的經濟負擔,騷擾百姓也是在所難免,至於踐踏莊稼、破壞生產的事也是屢見不鮮的。因此,凡是忠於國事的曆代賢臣,莫不反對皇帝田獵,犯顏直諫者比比皆是。
(二)皇後竇氏
李淵的皇後竇氏,是北周貴族竇毅之女。竇毅在隋朝任定州總管,封神武公。竇氏出生時就與眾不同,據載其頭發垂過頸部,三歲時發如體長。北周武帝非常喜歡她,把她接入宮中撫養。北周武帝曾娶突厥女為皇後,但卻不喜歡這個異族女子,使其一度受到冷落。竇氏雖然年紀不大,但卻很有見識。有一天,她私下對北周武帝說:“四邊未靜,突厥尚強,願舅抑情撫慰,以蒼生為念。但須突厥之助,則江南、關東不能為患矣。”(《舊唐書·後妃列傳》)意思是說天下尚未太平,突厥勢力強大,希望舅舅能以民眾為重,控製自己的感情,對突厥女多加愛撫,隻要能得到突厥的支持與幫助,則南陳、北齊就不能對北周構成威脅。北周武帝認為她說得很有道理,接受了她的意見。可見竇氏不僅容貌不凡,也具有不同於常人的見識。
後來隋文帝楊堅篡奪了北周的帝位,建立了隋朝。竇氏痛哭流涕地說:“恨我不為男,以救舅氏之難。”(《舊唐書·後妃列傳》)竇毅聽到後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用手堵住女兒的嘴,唯恐她繼續說下去被外人聽到,招來滅族之禍。盡管如此,竇毅對女兒的膽識還是十分讚賞的,對其更加珍愛,不肯輕易嫁人。為了不使女兒誤嫁常人,竇毅決定親自為女兒挑選夫婿。他在自家門屏上畫了兩隻孔雀,凡上門求婚的貴族公子皆要考校他們的本事,凡能射中孔雀兩隻眼睛的才能允其所求。前後求婚的年輕公子達數十人,都沒有射中,隻有李淵射二箭各中一目,這才答應與其成婚。
竇氏多才多藝,善寫文章,尤精於書法,她仿李淵的字外人竟不能分辨。李淵之母在世時待下頗嚴,人皆畏懼。她晚年患有多種疾病,有時還非常沉重,每到這時,家中之人都不敢前往侍候,隻有竇氏晝夜服侍,往往月餘不脫衣衫。
在隋文帝統治時期,李淵尚平安無事,仕途也比較順利。隋煬帝即位後,性猜忌,且好聲色犬馬,李淵的好日子便不複存在了。大業中,李淵任扶風(今陝西鳳翔)太守,有駿馬數匹,其妻竇氏深知隋煬帝喜好犬馬,遂勸李淵將這幾匹馬獻給皇帝,以免有人報告皇帝招來禍患。李淵靳惜難舍,猶豫不決,後來果然因此事遭到了貶責。李淵在吃了苦頭後方才醒悟,認識到妻子的意見是正確的,於是廣求鷹犬,數次進獻,才得以升任為將軍。這時竇氏已亡,李淵流著眼淚對他的兒子們說:“我早從汝母之言,居此官久矣。”(《舊唐書·後妃列傳》)因而更加思念亡故的妻子。
竇氏於隋煬帝大業九年(613)死於涿郡(今北京西南),終年四十五歲。唐朝建立後,追尊為太穆順聖皇後。李淵雖然廣納嬪妃,但卻未再立過皇後,說明他對竇氏的感情還是很深的。
(三)其他嬪妃
在皇後竇氏之外的嬪妃中,地位最高者當屬楚王李智雲之母萬貴妃,由於竇皇後早亡,宮中諸事皆由其掌管。由於萬貴妃畢竟年事已高,雖然受到高祖的尊敬,但卻很難談得上寵愛,於是當李世民之子李寬過繼給李智雲為子並封為楚王後,萬氏便被授予楚國太妃的名號,與其嗣孫李寬一起生活去了。
在這種情況下,宮中嬪妃中當以尹德妃地位最高了,而這位尹德妃卻不是良善之輩。她為高祖生了酆王李元亨,且本人年輕貌美,很得高祖的寵愛。正因為如此,不僅尹德妃本人恃寵弄權,就連其親屬也橫行於長安。如尹德妃的父親阿鼠就是如此,他倚仗其勢,驕橫異常。有一次,秦王李世民的府僚杜如晦路過他家門口,被其家童仆數人拉下馬來毆打了一頓,還折斷了一根指頭,並且大罵說:“汝何人,敢過我門而不下馬!”這還不算,阿鼠又惡人先告狀,指使尹德妃在高祖麵前哭訴,說什麼“秦王左右陵暴妾家”(《資治通鑒》卷190)。高祖大怒,將李世民召入宮中痛斥了一頓,李世民再三辯解,高祖始終不肯相信。
張婕妤也是一個頗受高祖寵愛的嬪妃。秦王李世民攻下洛陽,消滅了割據於這裏的王世充。由於淮安王李神通此次跟隨秦王出征且立有戰功,於是便賞給其良田數十頃。張婕妤的父親也看中了這塊土地,便通過其女向高祖索取。高祖同意了這一請求,頒敕將這塊土地賜給張婕妤之父。然而李神通認為秦王賞給自己在前,而皇帝的命令在後,拒絕交出這塊田地。張婕妤哭訴於高祖說:“敕賜妾父田,秦王奪之以與神通。”高祖大怒,把李世民召來斥責說:“我手敕不如汝教邪?”(《資治通鑒》卷190)“手敕”是皇帝的一種詔旨,“教”則是親王、皇後等的命令。
前麵已經論到,高祖擁有為數眾多的嬪妃,除了尹德妃、張婕妤外,還有一些嬪妃也卷入到武德末年的政治鬥爭中去。據記載,秦王李世民每次侍宴於宮中,麵對眾多的嬪妃,想起自己的親生母親竇氏因早死不能見到他家獲得天下,因而流淚不止。高祖看到這種情況後覺得掃興,因而很不高興。而一些嬪妃尤其是那些生了小王的人,見高祖年紀已老,出於對自己與自己兒子的前途著想,便不能不對當時的太子李建成百般示好,以便將來得到他的關照。她們也深知李建成與李世民關係不睦,為了討好建成便乘機共同向高祖進言,說什麼天下一統,海內無事,陛下年事已高,正應該娛樂快活,獨秦王每次流涕不止,這是他憎恨我們這些人的緣故。陛下萬歲之後,我們母子必不為秦王所容,一定會被誅殺殆盡的。從而使高祖對李世民很是不滿。
在武德時期,突厥多次侵擾唐朝的邊境,有時甚至威脅到關中的安全。麵對突厥的威脅,高祖往往派李世民率軍抵禦,沒有打什麼硬仗就使突厥退兵而去。這種情況的出現使得一些人對李世民產生了懷疑,甚至認為他挾突厥以自重。李世民早年與太原起兵時的功臣劉文靜關係密切,而劉文靜卻與突厥關係不同尋常,當年李淵稱臣於突厥便是劉文靜牽的線,因此李世民通過劉文靜與突厥達成某種默契也不是不可能的。出於對李世民的防範,此後凡遇突厥侵擾,高祖有時便命李元吉與其共同領兵,以分其兵權。
在這個問題上宮中的嬪妃們也卷了進來,她們與太子李建成共同對高祖說:“突厥雖屢為邊患,得賂即退。秦王外托禦寇之名,內欲總兵權,成其篡奪之謀耳!”(《資治通鑒》卷191)高祖聯係到李世民與突厥的神秘關係,認為這些嬪妃的話不無道理。因此,自武德五年(622)之後便不再派李世民領兵出征了,住在長安,基本不準外出。
三、相互忌恨的兄弟
(一)咄咄逼人的秦王
在唐高祖諸子中,李建成是長子,按照立嫡以長的傳統,他理所當然地成為儲君,而且在唐朝建立之初他已經就被立為太子了,在當時似乎也沒有發生過什麼爭議。
另據記載,太原起兵時李淵曾對李世民許願:“若事成,則天下皆汝所致,當以汝為太子。”李世民堅決不同意。攻占長安後,李淵自為唐王,“將佐亦請以世民為世子,上將立之,世民固辭而止”(《資治通鑒》卷190)。這種說法恐是貞觀史臣的虛構,不可盡信。在太原剛剛起兵之時, 勝負尚未可料,立誰為太子並非緊迫之事,怎麼會提
房玄齡像到議事日程上呢?貞觀十三年(639),唐太宗李世民曾向諫議大夫兼知起居注褚遂良提出要求觀看起居注,理由是皇帝閱當代史可以知道哪些事做對了,哪些事做錯了,這樣就能引以為鑒戒。按照皇帝不能查閱當代史的傳統,褚遂良拒絕了太宗的請求。次年,太宗又向房玄齡要求觀看國史,房玄齡畏懼天子之威,為保自己的地位,遂將《高祖實錄》、《太宗實錄》各二十卷呈給他觀看。“太宗見六月四日事,語多微文”,於是要求“改削浮詞,直書其事”(《貞觀政要》卷7)。“六月四日事”,即指玄武門誅殺建成、元吉之事。“語多微文”,反倒容易使人產生懷疑,“改削浮詞,直書其事”,不至於使後人觀史時疑神疑鬼,影響唐太宗的形象,這正是他這個主張的高明之處。問題是如何“直書”,能否實事求是地修史,這就很值得懷疑了。本來皇帝是不許觀國史的,這是曆代帝王都能遵守的一條準則,太宗偏偏要破壞這個傳統,這樣就不免要影響史官客觀公正地修史,誰還敢再寫皇
秦叔寶像帝的陰暗麵?事實也證明,當時就存在房玄齡這樣屈服於皇帝淫威的史臣,他連拒絕皇帝自觀國史的勇氣都沒有,如何有膽量在史書中記載皇帝不光彩的一麵呢?溫大雅的《大唐創業起居注》是武德時期修撰的,那時太宗尚未即皇帝位。這部書關於太原起兵的記載就與《資治通鑒》、新舊《唐書》在不少問題上不同。這就充分證明了這些晚出的史書已經有意無意地受到貞觀史臣撰寫的國史的影響。唐太宗自觀國史的不良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因此對這些記載還要作分析,切不可盲目相信。在這類史書中一再杜撰唐高祖要立李世民為太子,他本人又再三辭謝,目的就在於掩蓋他發動政變奪取皇位的不合法性、殺兄誅弟的不道德性。
李世民萌發奪取太子之位的野心,是在他掃平其他割據勢力取得統一全國的戰爭勝利後逐漸產生的。他認為自己的功業遠遠超過了其兄李建成,又擁有一大批各類人才,政治勢力空前膨脹,因此就
尉遲敬德像不再滿足僅僅當一個秦王,而力圖登上權力的頂峰。
武德四年(621)以前,李世民的這種野心尚不明顯。這一年他平定了竇建德、王世充等強大的割據勢力,高祖因其功大,前代官職都不足以與之相稱,特創天策上將一職以授。李世民本人也認為天下基本平定,於是開文學館,以杜如晦、房玄齡、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李玄道、於誌寧、薛收、陸德明、孔穎達、許敬宗等一批人兼任文學館學士,號稱秦王府十八學士。李世民本人在公事之暇,常到館中與諸學士討論文籍,有時甚至到夜晚才散。此事在當時影響頗大,“士大夫得預其選者,時人謂之‘登瀛洲’”(《資治通鑒》卷189)。“瀛洲”為傳說中的海上三仙山之一,能到達者即可成仙。用此來比喻文學館,可見到此任職是多麼光彩,為士人所羨慕。李世民大開文學館,目的有二:一是招攬人才,壯大勢力;二是他認為自己武功赫赫,而在文藝方麵尚有欠缺,開文學館就是為了補充這方麵的不足。這樣在文武兩個方麵都可以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從而擴大影響力,爭取人心,為其謀奪太子之位創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