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本之爭
國本之爭,乃指明代萬曆朝爭立太子一事。
明神宗朱翊鈞之皇後無子。王恭妃於萬曆十年(1582)八月生子常洛,是為皇長子,鄭妃於萬曆十四年(1586)正月,生皇三子常洵①。神宗因寵愛鄭妃,進封為皇貴妃。對王恭妃則未加封,按明朝禮法“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之原則,皇位繼承人首先應是嫡子,即皇後所生之子。“皇後無生,則按長幼次序立儲。今皇後無子,常洛為皇太子,例應冊立為太子,而神宗一再拖延,於是朝廷內外紛傳皇貴妃有奪嫡之意,皇帝有廢長立幼之心。是則以幼淩長,有悖於倫常之道,於是廷臣屢屢上書上言,請建儲封王。首先為立儲上疏切論者為戶科給事中薑應麟。疏中議論鄭貴妃之晉封不當,請收回成命,先封恭妃為妥,進而請求“冊立無嗣(即長子)為東宮,以定天下之本,則臣民之長慰,宗社之慶長矣”。此疏一上,龍顏大怒,薑應麟被廢二十年。而此疏之上,引起朝廷極大震動,從此長達十餘年的建儲之爭,拉開了序幕。
神宗對於群臣上疏,先是極力壓製。最先上疏之沈璟、孫如法等皆被嚴旨切責,並以此獲罪。壓而不止,神宗又施拖延,以“元子嬰弱,少俟二、三年舉行”為由②。然而請求立儲之疏仍接二連三,神宗堅持與群臣相抵,或不報,或答以“令候旨行”,甚者奪其俸,削其籍,降其職,罷其官……。拖又無效,神宗無奈,乃召首輔申時行申辯曰:“朕不喜激聒(吵吵嚷嚷之意)。近諸臣章奏概行留中,惡其離間朕父子。若明歲廷臣不再瀆攏(打擾之意),當以後年冊立,否則俟皇長子十五歲舉行。”③後年即萬曆二十年,到時皇長子十一歲。若十五歲,則當在萬曆二十四年。申時行乃按旨告誡諸臣安心稍候。故萬曆十九年自春及秋,大臣中未曾有言及者。
十月,神宗承諾冊立東宮之期限在即,工部主事張有德上疏以籌備東宮儀仗之預算報請批準,神宗見疏大怒,以大臣又來“瀆攏”,乃下諭再延期一年。
其時廷臣紛紛以皇長子之“預教”請求神宗恩準。
按當時慣例,皇子如被立為太子,便要別居一宮,稱為“東宮”,並配以東宮官屬,稱為“出閣”,太子應就讀於翰林院諸學士,學習為君之道,稱為東宮出閣講學。皇長子常洛雖尚未立為太子,群臣乃以“預教”請,欲以之顯示皇長子不同於諸皇子之特殊身份。
皇長子應受教育,事體重大,於是神宗又出“待嫡”一招,宣諭“三王並封”,謂諸臣曰:“皇位繼承,立嫡不立庶。皇後年尚少,倘複有出,是二儲也。今將三皇子(皇長子常洛,皇三子常洵,皇五子常浩)並封王,數年後,皇後無出,再擇其善者為太子。”此說迅即為眾議所駁倒。原因為立嗣雖應以嫡子居先,卻無必授之說。“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皇長子之所以不同於諸子,正由合乎“無嫡立長”。私下並有人議論,萬曆帝本人亦非嫡子。其時申時行已改仕歸家,王錫爵位居首輔。神宗召王錫爵,令擬禦旨,昭示三王並封之意。王錫爵不敢違旨,立即奉詔擬禦旨。然在廷臣包圍下,又外慮公議,遂又擬疏請令皇後撫育長子,則長子即為嫡子。神宗隻以前諭下禮官,欲行三王並封之禮,朝臣大嘩,紛紛指斥王錫爵委婉妥協。王錫爵自劾有誤,請辭職,神宗亦迫於眾議,收回成命。神宗欲以“待嫡”及“三王並封”擾亂皇長子“預教”之實施既未能果,皇長子十三歲時(萬曆二十一年,1593),如議照辦,且各項禮節儀式悉與東宮出閣無異。
立儲東官一拖再拖,皇長子已及冠婚年齡。是不待冊立,先行冠婚?抑或先行冊立,使皇長子以太子身份舉行婚禮?對立雙方又展開爭論。鄭貴妃一方主張先行冠婚,可使皇長子與諸子在婚禮上無所差異,而皇長子一方則認為冠婚乃大事,力主後者,先行冊立。雙方相持不下。直至二十九年(1601)皇長子年已二十(按明代宮廷慣例,無論太子及諸王,十五六歲便已達冠婚之年),不能再拖。神宗見立鄭妃之子為太子事一再失敗,立長之局難變,隻得勉從眾議。十月,冊立長子常洛為太子④,不久加冠,並於次年二月舉行婚禮。
皇太子乃未來之國君。冊立東宮,確立皇太子地位,關係國之根本,故建儲之爭史稱國本之爭。
三案之一——梃擊案
國本之爭方告平息,明朝宮廷中又相繼發生“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三案反映了萬曆末年以後最高統治集團內部為爭奪權力而激烈鬥爭的情況。
萬曆四十三年(1615),梃擊案發生。
五月初四日酉時,有不知姓名男子,手持棗木梃,入慈慶宮門,擊傷守門內侍李錨。至前殿簷下,為內侍韓本用等所執。押送法司按問。慈慶宮者,皇太子朱常洛所居宮殿。當時,“中外疑鄭貴妃與其弟國泰謀危太子……舉朝震駭”⑤。次日,巡城禦史劉廷元(浙黨)審問後奏稱:犯人名張差,薊州人,語無倫次,跡似瘋癲。又經刑部山東司郎中胡士相、員外郎趙會楨、勞永嘉(浙黨)會審,亦一如劉廷元所指,以張差犯有瘋癲病具獄。而刑部提審王之寀(cǎi采),心疑其非。十一日王之寀乘當值日提牢,私訊張差。差言:“小名張五兒,有馬三舅、李外父,令隨不知姓名一老公(民間習稱內監為老公),說事成與汝地幾畝。比至京,入不知街道大宅子,一老公飯我,雲:‘汝先衝一遭,撞著一個殺一個,打殺了我們救汝。’遂與我棗木棍,導我由後載門直到宮門上。守門阻我,我擊之墮地。老公多,遂被縛。小爺福大。”王之案備錄其語,並將張差供詞寫成揭帖送交署印邢部侍郎張向達代為入奏,並在揭帖之末寫道:“張差不顛不狂,有心有膽,”要求綁文華殿舉行朝審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