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現任巡撫英桂的檄令後,禹州城率先行動起來。當然這時候不行動起來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更重要的是這種製度環境可以讓那些地方上的臉麵人物撈到實在好處,以鞏固他們在地方上的勢力。因為太平軍的騎兵曾經一度抵達禹州城下,形成圍城之勢。禹州城的守城負責人沒廢多少周折,就在最短的時間裏於各裏甲建起了聯莊會。
在這件事上,官府與民間力量為了各自的利益達成了短暫的共識。為什麼說是短暫的共識,因為在官府、民間力量和太平軍三方力量處於利益博弈狀態時,這種利益驅使下形成的共識是存在的;可是當其中一方的利益傷害值逐步縮小,他就有可能不再去冒險,甚至撤離利益博弈的困局,那麼以利益為紐帶的共識也就自然消解。
這時候禹州城內的三方博弈還處於膠著狀態,可偏偏節外又橫生枝節。禹州城轄區內有一處叫紫金裏的地方,當地有個窮人跟一個富人因為某件事發生了激烈的爭執,甚至鬧到要告官的程度。在告官之前,雙方就找到了紫金裏的聯莊會首領來主持公道,不出意料的是接到申述的聯莊會首領早就被富人花錢買通了。收到好處的首領完全棄公平公正於不顧,在仲裁時明目張膽地偏袒富人。
聯莊會首領本身就是地方大戶,屬於地方上的富人群體。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說,他這麼做也是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人以群分,其實分離的界限往往就是現實利益的界限。另外作為地方大戶,他們與那些窮老百姓之間又存在著一種天然的隔閡。事情發生之後,地方上下輿論嘩然。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紫金裏一個叫做劉化鎮的人耳朵裏。此人是個有俠義心腸,愛打抱不平的人。他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主動出麵替這個被欺負的窮人說話,當眾指責聯莊會首領這麼做太不地道,有點欺負窮人的意思。
這個劉化鎮並不是普通的鄉民,他是一個開過雜貨鋪的小商人,也有人說他開的是鐵匠鋪。這種人在民間社會雖然不能與那些財勢雙全的地方大戶相提並論,但也算是鄉民中的能人,在民間社會裏擁有一定的話語權。通過這件事,我們也可以看出劉化鎮是個為人仗義,急人所難,有意於承擔社會公共責任的人。其實在底層權力結構中,這種民間能人往往能夠占據一席之地。地方官府當初要求組建聯莊會時,像劉化鎮這種人也應該是積極分額中一員,甚至還考慮過謀取個首領位置。
劉化鎮這樣的鄉間能人,與老實巴交的鄉民有著很大的區別。他們的生存根基並不是完全紮根於土地,他們往往有個一技之長或者腦子比較活泛,會做點小本生意。如果說底層社會的大部分人賺取的是活命之資,那麼鄉間能人走的就是富裕之路。他們的生存收益介於大戶與普通鄉民之間,比大戶底子薄一些,比普通鄉民底子厚一些。可是在注重門閥資曆的鄉土宗法社會裏,像劉化鎮這樣的社會能人的社會地位和他的經濟地位一樣,始終不上不下,上不得是因為自己的經濟實力不夠,下不得是因為自己的確還有一些實力。
這種上下不得的狀態又讓他們心有不甘,始終在尋找利益突圍的機會。
恰恰就在這時候,他遇上了這場發生在富人與窮人之間的利益博弈。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劉化鎮也適時抓住了這個機會。於是才上演了這樣一幕,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發並駁斥聯莊會首領違背公義,不配做鄉民的領頭人。
聯莊會首領麵對劉化鎮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感覺到理屈,隻好辭去了首領一職。
造成這種局麵,至少可以表明兩層意思:一是這個辭職的地方大戶尚有羞恥之心,還算是個明白之人;二是從這件事上我們能夠看出來,劉化鎮與普通鄉民在民間社會的影響力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至少在民間權力係統中的位置要高於普通鄉民。
如若不然,心黑臉皮厚的地方大戶絕對不會因為他的兩句指責就將首領之位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