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武則天的網(1)(1 / 2)

弘道元年(683年)十二月初四,唐高宗李治駕崩,臨終遺詔太子李顯柩前即位,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後進止。高宗的遺詔,無疑是留給武則天的一把“尚方寶劍”,成為她日後臨朝的法寶。

武則天在帝國編製了一張無所不在的情報網,這張網由下至上。武則天深知,如果在帝國權力上層強行樹立自己的帝王合法性,顯然是不足取的。中華帝國的君權理論發展到李唐王朝,已經形成天命與民意兩大核心體係。

就算強勢如武則天,在權力的世界裏可以做到蔑視傳統,自我作古,卻不能不顧忌到天下洶洶的輿論,不能不了解民意究竟是為何。她的上位之路分兩步走,一是強化皇權,在全國範圍內樹立起自己的權威。二是要大造社會輿論,在整個帝國掀起一場接一場的的造神運動,宣揚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君權神授,讓整個社會調整心態,逐步接受女主正位的現實。

從李治駕崩,武則天盡攬大權開始,直至她正式登基為帝。這段鋪墊過程,武則天足足用了六年時間。六年時間,是一個互相磨合和適應的過程。權力有時候如同婚姻,實施權力的人和受製權力的人,兩者之間同樣需要一個彼此適應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翻閱史冊,上下幾千年,我們見識了太多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權力者,根基還沒有紮穩就開始做起皇帝夢。六十歲的武則天還願意花去六年的時間來成全自己的王者之路,我們不能不對他的沉著冷靜和非凡耐心感到驚訝。誠如馬基雅維裏在他的《君王論》中所說“君主既然必需懂得善於運用野獸的方法,他就應當同時效法狐狸與獅子。由於獅子不能夠防止自己落入陷阱,而狐狸則不能夠抵禦豺狼。因此,君主必須是一頭狐狸以便認識陷阱,同時又必須是一頭獅子,以便使豺狼驚駭。”

武則天在通向權力之巔的道路上,需要來自民間力量的輿論支持。這也正好應驗了一個真理,曆史是由人民書寫的。對於武則天而言,隻要能夠得到天下人的認可,她就算大功告成。在這樣一種背景下,武則天自然會大肆鼓勵民間上言,帝國也由此拉開匭檢製度的序幕。

匭檢製度並不是武則天首創的,在《封氏聞見記》中記載:“漢時趙廣漢為穎川太守,設缿筩,言事者投書其中,匭亦缿筩之流也。梁武帝詔於肺石、謗木之旁各置一函,橫議者投謗木函,求達者投肺石函,即今之匭也。”

當然和梁武帝的做法相比,無論是其規模、技術含量還是影響力,武則天都要大大超越前者。提議設置銅匭的人是侍禦史魚承曄的兒子魚保家。按照他的設計,銅匭分為四格,用來收受天下表章,一旦投入其中便無法收回,除非用鐵器強行將箱子撬開。四格的開口正對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並援引五行學說,配以四季塗上不同的顏色。

東方為青色,是為延恩匭,“懷才抱器,希於聞達者投之。”也就是說,如果你覺得自己有才幹被埋沒了,可以投匭自薦。

南方為紅色,是為招諫匭,“匡政補過,裨於政理者投之。”也就是說接受人們對於朝政和時事的諫言。

西方為白色,是為申冤匭,“懷冤受屈,無辜受刑者投之”也就是受理冤案申訴。

北方為黑色,是為通玄匭,“進獻賦頌,涉於玄象者投之。”意思是有想表達對女皇愛戴之情,進賦獻頌者。

密匭類似於我們今天的檢舉箱。對於中國人來說,檢舉箱並不是稀罕的玩意。我們今天很多政府機構和事業單位的門前都會放置那麼一個箱子,鼓勵人們檢舉揭發腐敗分子的腐敗之舉。在社會關係處於緊張混亂時期,檢舉箱更是被賦予了某種神秘的特質。

在大多數時候,我們雖然見不到有人往裏麵投信,但是有這麼一個物件擺放在那裏,裏麵就永遠不會空無一物。除非在一種情況下,裏麵才是空的,那就是封口處被人為地封死。既然是告密,那麼箱子裏的密信多半是在夜半無人之際投進去的。箱子擺得堂而皇之,可接近他的人卻要把這種官府鼓勵的行為做得偷偷摸摸,見不得光。

武則天偶爾會在朝堂上用眼神的餘光掃向密匭,這個敞著陰險懷抱的古怪玩意,肚子裏塞滿了官員、商人、文士、地主以及農民的密件。告密就像是權力係統內部在玩一場掃雷遊戲,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個雷會爆,會殃及哪些人,每個身處權力經緯裏的人都在拿命賭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