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種結局:因為權力集團的取舍需要,挑唆酷吏之間展開內部鬥爭,有點狗咬狗的意思。當周興因為一件並不可能存在的謀反案受到牽連的時候,武則天將他交給了周興的好友兼下屬來俊臣的手裏。來俊臣當然明白,武則天還是希望能盡量保住周興的,可是在來俊臣看來,周興的飛來橫禍隻意味著一件事:——自己上位的機會來了。
在來俊臣的眼裏,這個世界隻有利益二字,與情感有關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留戀的。權力場上隻有一級又一級助起登上權力巔峰的階梯,而不是一個又一個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他要讓天下人都借此見識到他的智慧與手段,新一代的酷吏之王就是他來俊臣。
與索元禮和來俊臣不同,周興的業務水平不僅僅隻限於酷刑,他對帝國刑律的知曉和理解超過了大部分司法官員。早在高宗時期,周興的才華就曾經引起唐高宗李治的注意。不過在聽到他的身份隻是一個小吏的時候,皇帝歎息道:“可惜你是個小吏,可惜……”言下之意,如果周興是官,不是吏,就可以為朝廷所重用。
在封建官家體係裏,“官”和“吏”之間存在著一道不易逾越的鴻溝,盡管如此,命運還是為周興敞開了一扇門。當武則天開啟的權力新時代撲麵而來的時候,周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坐標。他向禦座上的老婦人申訴忠誠,盡管武則天看中的隻是他的刑訊手段而不是他對律法的理解和闡述。
像他這樣一個本來毫無身份可言的小人物,已經錯過了一次機會。能有一技之長被帝國新主人看中,他還能做更多的要求嗎?隻要武則天的一個眼神,一個暗示,他必定象最忠實的獵犬一樣立刻撲上去咬斷那人的喉嚨,然後叼回來向主子邀功請賞。高宗時代曾反對武後監國的宰相郝處俊後人郝象賢,高宗的兩個庶出兒子上金、素節,素來與武則天不睦的常安公主……一個個全做了他的刀下亡魂,周興在仕途之上一路奏凱,累遷至司刑少卿、秋官侍郎。
那個長著“阿婆”臉麵人見人欺的小吏終於長出了兩隻權力的觸角,成了人見人畏的“牛頭阿婆”;那個當初混跡於權力末端的小小胥吏如今搖身一變,成為帝國的司法高官。如果不是史書明確記載,我們無法相信一個謹小慎微奉公守法了半輩子的小吏,會成為殘狠暴虐的羅刹化身。人的生存彈性是何其大,隻要給與充分的舞台和足夠的誘惑,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邪惡因子。
天授二年(691)正月,一個奇寒徹骨的冬日。周興與來俊臣兩大酷吏麵對麵而坐,說了一些感懷人生的話語。來俊臣向自己的上司兼導師周興請教,到底該用什麼樣的手段能讓那些罪犯乖乖伏法。
周興告訴他:“找一個大缸來,把炭火生得旺旺的,把缸燒得發燙,請人犯進去坐會兒,考考他的忍耐力,看看他能呆多久。”
來俊臣叫手下人按周興所說就地置辦,現場試驗。等到炭火熊熊,缸已經燒到發燙。來俊臣朝著周興深深一揖:“奉旨查辦周兄與丘神勣合夥謀逆一案,煩請周兄入此甕中。”
沒費多少工夫,來俊臣就把謀反一案的證據全部搞定,送達武則天。武則天看在周興多年來為自己披荊斬棘的份上,沒有將其殺掉,而是改判流放嶺南。流放對於周興來說,就意味著讓他去死。因為作為一個酷吏得罪的人太多了,還都是血債血償的仇恨。周興還沒有到達流放之地,半道上就被自己的仇家給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