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灰塵中也開花 2.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
秋瑾老公後來謀到一個京官,秋瑾便隨丈夫到了北京,時年為1895年,秋瑾20歲。要知道1894年中日開戰,即甲午海爭,那是留給全體中國人的痛啊,隨後的《馬關條約》就挺能說說明問題。大概從那時起,中國要強大才真正成為知識分子和國人的心聲。在北京秋瑾開始接觸進步報刊,觀念大變。同時與丈夫的關係也冷淡起來了。這跟她與吳芝瑛的認識有直接關係,吳大她七歲,吳的丈夫和秋瑾的老公同為清廷官員,兩家住得很近,同住在菜市口西的南半截胡同,不過吳芝瑛的丈夫廉泉官比王廷鈞要大,但秋和吳都屬於官太太,談吐頗為投緣,後來又結成金蘭之好。中國男人靠拜把子桃園結義,而女子也有這樣的所好。
京城總是藏龍臥虎,江南女子一到京城,觀念和行為就大變樣了。正如今天,LV雖然為女子所愛,但國家大事也是女子可談論可參與的,而不隻是參與到“非誠勿撓”一類的。據說秋瑾那時就向吳芝英傾述心事,吳芝瑛便支持秋瑾跟丈夫分居,並贈秋瑾一聯:貌合神離,有距離難成眷屬;同床異夢,無緣分何必夫妻。
一個成功的女子背後,必然有一群助陣的男子,而一個很作的女子背後,又至少有一個投緣的小姐妹在支持。秋瑾就是那個時代的作女,不是在丈夫麵前小作作,而是要與時代一並風雨大作。且看她居京城後的一首《滿江紅》——
小住京華,早又是中秋佳節。為籬下黃花開遍,
秋容如拭。四麵歌殘終破楚,八年風味徒思浙。
苦將儂強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算平生肝膽,
不因人熱。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折磨。
莽紅塵何處覓之音?青衫濕!
讀秋瑾的詩,“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感覺是非常強烈的。那麼倒了後來,她的想法實際上又進化了,非但否定“不如男”,而是要用實際行動做給男的看看,要跟男的“競雄”了,而當這種心理跟民族大義聯在一起時,那就加速甚至超速行駛了。
從秋瑾的詩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情商頗高的女子,如果她僅僅生活在湘潭或紹興,那也就罷了,那也就是口味重一點罷了,問題是到了北京,完全是見識了世界,她不僅認識了吳芝瑛,還認識了日本教師服部繁子夫人,服部繁子的先生是到京師學堂來做老師的,所以現在也有人說,不要以為西太後沒有在進行改革,隻不過那是在她的計劃內改革。當時京城已有頗為流行的派對,那就叫“談話會”的,服部繁子夫人就是在那樣的場合見到秋瑾的,後來作為秋瑾留日的引路人和見證者的她,就留下了最為珍貴的第一手資料,而且如我前麵所述,服部繁子夫人的回憶文字已經成了研究秋瑾跳不過去的一章,所以在此我也不妨做一回文抄公——
正月中旬的一天,在西城的一個會館裏舉行了婦女談話會的建會式。……二月的一天,談話會在歐陽夫人的家中舉行。……有歐陽夫人、吳芝瑛夫人、陶大鈞夫人?(按:即日本籍的陶荻子)母女和我。和平時一樣,先讀中國的書,然後讀高等女子學校一年級程度的書,圍繞這些提問題,隨便交談。在隨便交談的時候,一個女傭進來了,在夫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歐陽)夫人想了一會兒,便與我打了一個招呼起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她回來了,有點為難似地說:“我的一個親友現在來了,說是想入會,允許嗎?”我說:“很高興見她。”夫人就把那個親友帶了進來。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出現在我麵前的這個親友不知是男是女:修長的身材,稍朝前彎曲,濃密的黑發披著,穿著男裝,帽子橫戴著,一半遮著耳朵,藍色的西裝,似乎不太合身,袖子較長,袖口露出白皙的手,握著一根細細的手杖,肥大的褲腿下露出咖啡色的靴子,胸前係著緑色的領帶。臉色青白,大眼,細鼻,薄嘴唇,一個挺瀟灑的青年人。歐陽夫人說:“師母,這就是我的朋友。”一語未完,那個青年便大聲說:“王秋瑾!”我伸出手與她握了一下。吳夫人對我說:“師母,您不要見怪,這是我的朋友王太太。”原來這是一個穿男裝的女子。吳夫人看了她一眼,命令說:“給師母行禮!”那個婦女笑了笑,丟開手杖,給我行了個半跪禮。我用兩手扶起她,讓她坐在旁邊的位子上。她講浙江口音的話,講話講得很快。我碰到不懂的地方,就請教歐陽夫人做翻譯。我首先按照中國的習慣問她住在什麼地方,她說住在前門外。歐陽夫人說:“這位太太的丈夫是前門外的一個大商店的主人(秋瑾丈夫王廷鈞,花錢捐得一個小京官,在北京清政府任戶部主事的官。),這位太太很喜歡讀書,是個很有學問的人。”這個男裝的美人大概是不好意思,和我不大說話,一個勁地與二位夫人說話,三人都說南方話,不好懂。談話似乎很激進,吳夫人臉露難色,歐陽夫人看看我的臉色,後向王夫人(秋瑾)使了個眼神。陶夫人和女兒先告辭了。我靠在椅子上瞑目吟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