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玩。也印證了一句話,無情未必真丈夫。這一對真心相愛的人啊,當年過得是也是快樂的!雖然魯迅不敢休妻,他說她是為了母親,而且這種內心的隱痛,始終在他心中的。兩地書中,魯迅寫到母親的篇幅還是不少的。
魯迅去世後,有關方麵去朱安處找先生的遺物等。朱安說過一句很經典的話——我也是先生的遺物。能說出這樣話的人,如果能寫回憶錄,或者是由她口述,或許會出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魯迅。魯迅去世時,朱安在北京的宅院裏設立靈堂,一身孝服為魯迅守靈。她多次對人講:“周先生對我不壞,彼此間沒有爭吵。”據說魯老太太去世後,她的生活更為困窘了。周作人曾勸她可賣掉魯迅的藏書來度日,但她似乎沒有這麼做。麵對魯迅追隨者的責問,她說:“你們都說要保護周先生的遺產,我也是他遺產的一部分,你們想過我嗎?”
朱安還有另一段話,不知出自許壽棠還是誰,此話也甚為經典——我好比是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得雖慢,總有一天會爬到牆頂的。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我沒有力氣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沒用。
據說,朱安是非常喜歡海嬰的,視同己出,這倒是可以理解的。朱安於1947年去世,享年69歲。
所以兩地書從某種程度上,還有一個第三地的點存在的,她有時像蝸牛,但絕對不是黃鸝鳥。現在想想也真是,當年怎麼沒有人去采訪朱安呢,是沒有想到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看來那個年頭的新聞記者,自由有餘而八卦不足。
回到小白象致小刺蝟的兩地書,我喜歡魯迅這樣的話——
我近來很沉靜而大膽,頹唐的氣息全沒有了,大約得力於一個人的訓示。我想二十日以前,一定可以見麵了。你的作工的地方,那是當不成問題,我想同在一校無妨,偏要同在一校,管他媽的。
好就好在終可以在信中說——管他媽的!再看——
小刺蝟,我們之相處,實有深因,它們以它們自己的心,來相窺探猜測,那裏會明白呢。我到這裏一看,更確認我們並不渺小。
這兩星期以來,我一點也不頹唐,但此刻遙想小刺蝟之采辦布帛之類,豫為小小白象經營,實在乖得可憐,這種性質,真是怎麼好呢。我應該快到上海,去管住她。(三十日夜一點半)
這才是情書。此種語句比比皆是,不一而足。
而縱觀兩地書,以談人生談教育談苦悶始,以談瑣事談行程談細節終——我以為這也是人生和戀愛的真諦。用今天的話來說,一開始先像於丹說論語說莊子一樣,到最後就是親子話題了。
近年來魯迅研究中的旁門左證也越來越多,一方不斷找出新證,一方則強力反彈。所謂新證,基本都是猜測而已,而反彈的一方則腔調頗老。比如說魯迅狎妓說,從僅有的日記中看,有如下記述:“夜全寓十人皆至同寶泰飲酒,頗醉。複往青蓮閣飲茗,邀一妓略來坐,與以一元。”
反駁者認為。這一妓乃歌妓,如真是嫖妓,哪有全寓十人出動的,且這是指魯迅和周建人兩家。很顯然光看這文字是站不住腳的,但反駁者由此認為,“這種謠傳絲毫無損於魯迅的人格,隻能暴露出造謠者內心的陰暗。”
我倒是以為,魯迅如果真的有過狎妓的行為,也無損於其人格。陳獨秀、胡適之、郭沫若、鬱達夫等,當時都有過此種行為,那後來不也都改正錯誤了嗎?還有比如說到邵飄萍,現在還有人說他去狎妓是為了采訪的需要,那不知還能不能瞞得了小學生的智商。
當然現在拿不出新的證據說魯迅先生狎妓,那就是沒有!
另有一說,比如說魯迅日記中的“濯足”即是他自慰或其他性行為之說,猜測得甚為有趣,但反彈者也說得有理。如先生日記中大約半月或幾個月記濯足二字,但在先生臨終前的一周,即1936年10月12日,也記有濯足,反駁者以為那時先生在發燒,病情嚴重,所以無性生活之雅興的。
還有暗戀蕭紅說,許羨蘇是女朋友說,跟周作人的日本太太有染等,有些已經是老調重彈了,這些跟兩地書有關係嗎?
我不想用雞和鷹的比方來說魯迅,我讚成一學者所說的,魯迅和許廣平當年離開北京,那是一次偉大而尷尬的私奔,同時我也以為,朱安堪稱一個偉大而真實的悲劇人物。我所說的偉大,並不因為他是魯迅的妻子,而是說像朱安這樣的女子,是中國婚姻製度的一個犧牲品。
先生當年的那些女學生,在八道灣先生家時,有沒有見過朱安,印象如何,有沒有過交流?照理說許羨蘇會跟她有很多交流的,可惜我們現在看不到這些文字。
至於說魯迅先生的論敵之一那個高長虹,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經暗戀過許廣平,僅此而已。今天來看,魯迅先生當年論戰的對手,漢奸大壞蛋的極少,大多也都是文化名人,先生不要看的那些人,比如像徐誌摩,那一點也不損誌摩之形象的。文人相輕,自古有之;文人抱團,也自古有之。在相輕和抱團之間,你把自己的文章做好,那就是最大的本事了。畢竟光是靠罵人,那不可能成為一代宗師的。先生的小說,先生的隨筆,先生對中國小說的研究,還有他收藏的拓片等,至少都是前無古人的。據說先生收藏的6000多張拓片,至今也還無人能整理出來。
魯迅先生,個子雖矮,精神偉岸,其情之悲之烈,皆在兩地書。
周氏兄弟,一代文豪,雖失和為敵,但也不影響他們各自的偉大。隻是他們的後代,至今尚無往來。其中一後輩說,似乎沒有必要再往來了。魯迅的孫子周令飛當年為愛情而從日本遠走台灣,也是一轟動事件,看來其精神頗得爺爺的遺傳。
聽說在王光美的安排下,劉少奇和毛澤東的後代已經相逢一笑泯恩仇了。我也知道這種說法是頗為誇張的,但至少代表了某些人的願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