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信抄很有意思,至少說明了當時的那樣一種情況,因為蔡元培的德高望重,所以即使如許壽裳這樣已經蠻有名望的人,為自己,為朋友和親戚的職位工作也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蔡元培幫忙。估計當時圈子內求蔡先生幫忙推薦的事情也實在太多了,所以蔡元培後來曾發表過三點啟事,一是辭去社會兼職,二是停止接受寫件,第三就是停止介紹職業。但就是在這樣的聲明麵前,許壽裳還是要找上門去——
公衡賦閑已久,家居無聊,來函囑轉求先生於文化機關中,紹介一枝,薪水不計,聊以自振。裳因聞先生早有啟事,不願寫介函,躊躇至再,仍不得不冒昧代陳,能否於可能範圍內,賜予吹噓,俾得自效。統求尊酌,無任惶悚。(1934年11月3日)
是啊,那個時候不找蔡先生去找誰呢?這種時候,紹興幫,同鄉幫,同學幫還是蠻起作用的。
以前在我印象中,許壽裳是個老實人,以前我們對紹興文人的印象,好像除了周氏兄弟,其他都是老實人,或者說都是籠罩在周氏兄弟的光環之下的。許壽裳的書信,還有不少在魯迅去世後寫給許廣平的,主要事情就是為魯迅全集出版之事而奔波,包括要求商務館出百分之二十的版稅,這樣的大事都是由許壽裳出麵去求情的,他是向蔡先生求情,讓蔡先生出麵才能辦成的。其中也有要求周作人為其兄寫年譜的,周也答應了,不過後來因為許壽裳感覺周作人寫得太為簡單,自己才又親自作了修訂。
蔡元培去世後,許壽裳在其懷念文章中,專門就蔡寫介紹信一事作了論述,且看——他的寫介紹信也是極勤的,多者一天可以有三四十封,少者也有十餘封,於是外間紛紛議論,或者說他是好好先生,或者笑他薦人太濫,其實都是不對的,蔡先生之所以如此勤於見客,勤於薦人,無非是服務心之重之故。對於寫介紹信的對方,蔡先生的意見以為你既然做了一個機關的領袖,當然需要人才,因此我有推薦人的義務;至於錄用與否,那自然是你的權限,我決不是來求情麵;又對於所推薦的人,蔡先生的意思以為你既然有這樣的資格,我應該替你揄揚,我決不是表示恩惠。
這在今天看來,仍然是一個很好的理由。文人如果不幫文人,那麼誰還能幫你呢?雖然政治家有時也會用你一下以顯皇恩浩蕩,但政治這個東西,弄得不好就會成為弄臣。民國時候的蔡元培經亨頤等,其實也是涉足政治頗深的,但他們沒有為政治所困,而是在人文教育等方麵樹起了自己的影響。
很顯然,圈子和派別在任何時候都是存在的,你用了紹興人,你用了浙江人,你沒有用其他地方的人,這自然也是要結怨的。蔡先生已經很知道製訂製度和規矩了,這在對周作人的任用上也可以看出,而且對於許壽裳的請求,蔡先生也不是每求必應的,但是對於蔡元培勤於見客,勤於薦人的這樣一種做派,令一百年後的我們想起來,好像還有點兩眼淚汪汪的感覺。
當然,任何公開出版的書信集,都是經過修輯的,但就是在這樣的文字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許壽裳。這樣的書信無非讓我們看到了在學界也好官場也好,有人好辦事大約是一個規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