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個紹興幫33(2 / 3)

1912年魯迅去教育部做了公務員,一直做到1926年。他先是做一個普通教育司的科員,負責藝術教育等事,他前後做了十四年的公務員,從南京到北京。其間折騰也不少,但總體上說還是平穩的,特別是到北京部裏上班之後,魯迅還在幾所大學裏任課,多的時候達六所學校兼課。記得徐誌摩跟陸小曼婚後也在幾所學校兼課,為的也還是生計。魯迅就曾在許壽裳做校長的女師大兼過課,在那裏認識了許廣平。有一陣子網上有文,說魯迅是一個很有生活智慧的人,不完全是個橫眉冷對的愣頭青,說他拿了國民黨十四年的薪水,但照樣罵國民黨——有錢為什麼不拿呢,而且他本身工作還是認真的,還是在實踐著蔡元培藝術代替宗教的美育教育理想,其間蔡先生的風波不斷,但魯迅的鐵飯碗還是捧著的,包括後來不做公務員,還拿每個月三百元的編撰費。可以說這是國家在“養”著魯迅先生。

我隻能說魯迅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好像跟生活智慧不一定扯得上關係,吃了人家的不嘴軟,反過來又要罵人家,因為這個人家是一個單位,是一個教育部,是什麼鳥都有的地方,何況那時的教育部欠薪厲害,現在隻聽說鄉村小校對教師有欠薪的。反正不管怎麼說,魯迅先生14年的公務員生涯,是靠蔡元培的,中間又是許壽裳發揮了作用。而且問題是魯迅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做公務員期間在大學教課和著述無數——要這今天看來,魯迅先生是很懂得如何“混”日子,他也沒有說要辭職,包括1926年之後,他仍拿著國民政府的錢,所以以前說魯迅先生在白色恐怖中如何如何,我覺得都有誇大之嫌——處世和生活的智慧,或者說一個文人的人情味,魯迅身上還是體現得很足的,比如在上海他喜歡下館子喜歡看電影等,雖然香煙抽得比較差,衣服穿得不高檔,但這不等於說生活之窘迫。特別是跟許廣平生活之後,應該說魯迅是過著一種比較優裕的生活的,而這種優裕生活即來自於他的筆耕來自於他的稿費和版稅。

周作人也去找過北大校長蔡元培,據周的日記上說,前兩次都是不遇,後來蔡先生去看周也未遇到。當聯係上之後,周也還是求職之事。可是一開始周作人對蔡老鄉安排的工作不甚滿意,因為蔡先生隻讓他給預科班講國文——事實上國文最難講了,但是蔡先生也有難處啊,第一,周作人沒有高學曆,第二是中途插進去的,任課老師在開學前都已經安排好了,不能隨便中間換人的。所以周作人一開始就有懷才不遇之感,他本來是想講希臘文學一類的。因為那時誰也不懂希臘文學啊,所以周作人寫信給蔡校長說是不幹了,隻是因為想在北京再玩幾天,所以沒有一下子回紹興,可是沒想到蔡老鄉還是給了他麵子,轉而給他安排做北大國史編纂處任編纂員,月薪一百五十元,工作時間隻是每天四小時,上下午各兩個小時,午餐也在學校裏吃了。周作人自己也說,這是因人而設的崗位,隻有兩個人,還有一個是沈兼士。看來崗位多一點還真是管用啊,你看今日之大學,除了學院和係之外,不是也有什麼部啊研究所啊一類,大概都是用來養人和留人的吧。蔡元培當年這麼一留,就留住了一個新文學運動的闖將,一個提倡“人的文學”的五四先鋒和領袖。這個中間,有沒有人再做過蔡的工作,不得而知。但就是因為蔡元培的關係加上自己的努力,周作人在北大是如魚得水,一時之間,他的名氣都要大過魯迅了,魯迅後來以小說創作而著名,而研究領域的成就,如《中國小說史略》,倒是兄弟關係好的時候,周作人逼哥哥整理出來的。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沒有蔡元培的提掖幫助,便不會有周氏兄弟的成就,因為關鍵之處就是那麼幾步,所以當年毛澤東去北大,也可能就是因為沒有人能賞識這個湖南小夥子,結果他後來一回到湖南,在若幹年後,讓整個中國革命的格局都發生變化了。

不過如果從較長時間去考量周氏兄弟跟蔡元培的關係,倒也一直是若即若離的。後來周氏兄弟的命運發生了急轉。魯迅到上海成為自由撰稿人之後,跟蔡還是有交往的,世界筆會的活動,蕭伯納到上海來等,宋慶齡、蔡元培和魯迅當時都作為中國的名人接見並作陪的。那個時候,魯迅和蔡元培差不多已經是齊名了。而魯迅跟許壽裳的關係一直很好。凡有什麼事,魯迅都會向他訴苦,魯迅去世後,關於魯迅的最權威的文字大約都出自許壽裳的,直到1949年之後,已經入獄的周作人才有《知堂回想錄》中的文字來講述一些往事,這也還是通過曹聚仁的關係才得以寫作和出版的。在這些往事裏,也有提到紹興幫和浙江幫的事情的,周作人說:“人家也總是覺得北大的中國文學係裏是浙江人專權,因為沈(兼士)是吳興人,馬(幼漁)是寧波人,有以有‘某籍某係’的謠言,雖是‘查無實據’,卻也是‘事出有因’;但是這經過閑話大家陳源的運用,移轉過來說紹興人,可以說是不虞之譽了。我們紹興在‘正人君子’看來,雖然都是紹興師爺一流人,性好舞文弄墨,但是國文係裏,我們是實在毫不足輕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