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個紹興幫34(2 / 2)

有意思的是,魯迅後來到了上海之後,孫氏兄弟跟他是越來越疏遠了,這一點在川島寫於1977年的《讀〈魯迅日記〉雜記》中提到過孫福熙給魯迅先生的信“其字甚大”一個細節。川島說“記得魯迅先生和我說過:‘春台快要成為闊人了’。以及‘學畫的不畫畫,卻寫起文章來’等等,也許魯迅先生早就對他有點看不慣了……魯迅對青年人為私念而走上邪路的,終覺得是憾事,給我的信裏曾說到:‘伏園則在辦一種周刊,曰:《貢獻》(實在客氣之至)。在另一封信中說‘對於《貢獻》,渺視者多’。而伏園和魯迅先生也不多見麵,正在慢慢地疏遠。這時節,是否春台以為快要功成名遂,即所謂‘快要成為闊人’,很自然地就傲慢起來,給魯迅先生的信,也便忘乎所以,‘其字甚大’了。”

川島的講法,倒是符合魯迅先生的脾性的,兄弟反目,師生反目這都是事實,好在現在都用伊妹兒了,否則我們平時寫字也還得小心翼翼的,對師長輩切不可“其字甚大”。人們常說大人有大量,這話對政治家和文人可能不一定適用。當年周氏兄弟反目,有人說在今天仍算是一個謎團吧,其實有什麼不好解釋的呢,越是最初的解釋,往往是最靠譜,後麵被屏蔽和修飾的就多了。孫福熙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1962年去世;孫伏園於1966年去世,可惜他們不能詳說當年事了。

魯迅先生周圍,還有幾位來自家鄉的女生,許羨蘇,俞芳等等,前者是許欽文的妹妹。有女生處皆有浪花。台灣的蔡登山寫了本書叫《魯迅愛過的人》,其中說到魯迅的同事、浙江鄞縣人馬幼漁先生的女兒馬玨,1910年出生,人稱北大校花,說魯迅對她頗有微妙的感情。其實想想這種微妙也正常,正如他和蕭紅之間的微而妙。我曾看過有人寫文,說許廣平戀愛時的文才和文筆要在蕭紅之上,真是妙論啊。馬幼漁在北大,資格遠比周氏兄弟要老,他同時又是與魯迅、周作人兄弟一起在日本留學期間拜國學大師章太炎為師的同學,從1921年起長期擔任北京大學國文係主任。其實在蔡登山之前,早有人寫過魯迅和北大校花的事。馬玨曾經在1926年寫過一文,叫《初次見魯迅先生》,把魯迅還原成一個極為普通的人,絲毫沒有後來人們把他當偉人來寫的味道,其中有魯迅先生的幾段話蠻有意思的——

“魯迅先生忽然問我道:你要看什麼書嗎?《桃色的雲》你看過沒有。這本書還不錯。

“現在外麵不多了,恐怕外麵沒處買,我那兒還有一本,你要,可以拿來。

“那本書,有空叫人給你拿來呀。”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那是魯迅主動向馬玨薦自己的書。而馬玨當時在文章中還是以少女的口吻,把魯迅寫成一個不太好玩,跟自己想象相距甚遠的小老頭。

還有一種說法是,馬玨結婚之後,魯迅就不送自己的書給她了。

關於魯迅送書,《時為公務員的魯迅》一書也專有論及,魯迅當時在做公務員的時候,就出了不少書,他會送給教育部的同事並朋友,且送的範圍還頗廣。請客送禮,人之常情。書中還就魯迅先生送書與送土特產作了比較,說送土特產的,就僅僅限於緊密關係的同事和朋友了。當時魯迅送的土特產有火腿、筍幹和龍眼。筆者印象中,龍眼似乎不是浙江的土特產吧。

其實送書寄書等,可能也是當時文人們主要的活動之一吧,許欽文的回憶文章中說到——《魯迅日記》中還有多次給許羨蒙(五妹)寄刊物的記載,我如今不了解,魯迅先生怎麼會這樣長期地隨時寄給她刊物。魯迅先生不會知道我們是姊妹,平常隨便談談時他往往問我他所認識的同一村子裏的人。他從來沒有談到過羨蒙。四妹也不知道這事情。我探問了許多有關的人,也都說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魯迅也不例外,正如許欽文其實也有自己的秘密,隻不過不會寫出來罷了。

至於說許欽文,後來也成了中國鄉土派小說的代表人物,他跟先生的認識,倒不是通過妹妹,而是通過周建人的介紹。因為他也是周建人的學生。許欽文是魯迅先生信得過的人,所以魯迅和許廣平到杭州補度蜜月時,就是讓許給訂房間的,不過魯迅先生的有趣在於一定要讓許訂三人間的房間,說許你白天可以管自己去,晚上一定要來,睡在我們中間的床上……

這個事情怎麼想得出來的?而許欽文晚上有沒有去住,這些許先生好像也都沒有說。許欽文的成名除了他的鄉土小說之外,還有就是他的“無妻之累”之說,即他曾經卷入一場凶殺案,前些年的《江南》和《萬象》雜誌曾詳述這些事情,筆者就不重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