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許多年沒有下過如此浩瀚的大雪了,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北極也是如此,整個海麵都被淹沒。蒼茫的雪地裏,兩個愛斯基摩人坐著雪橇飛馳而過,他們扛著梭標和獵槍,循著雪地裏巨大的腳印尋找。漫天風雪,正是狩獵好時節。
突然,雪橇犬停下腳步,巨大的慣性,讓因鈕特險些摔交,幸好夥伴及時抓住了他的袍子。遠處,六隻北極熊,正靜靜地蹲在冰麵上,它們渾身雪白,像是巨大的冰山。這太讓因紐特驚訝了,因為這是他見過的最大的北極熊,其中一隻足有一噸重吧,應該是公熊,另外一隻小一些的,應該是母熊,它們的旁邊蹲著四隻可愛的小熊仔,小家夥們正學著父母的樣子,靜靜地蹲在冰麵上。
這讓因紐特和他的夥伴十分的費解,北極熊隻會在交配的季節才會出雙出對,其餘的時候,它們都是單獨行動,它們是地球上最孤獨的動物。而且北極熊一般都是雙胞胎,所以,愛斯基摩人隻看過一隻公熊生活,或是一隻母熊帶著兩隻熊仔生活,從沒有見過如此恩愛的一家。
因鈕特舉起獵槍,他的夥伴也舉起了梭標,他們慢慢地朝北極熊靠近,三隻雪橇犬也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麵。而北極熊一家還不知道危險已經步步逼近。冰麵上是環海豹鑿開的呼吸孔,它們正摒氣凝神,等待環海豹浮出海麵呼吸的那一刹那。風往北吹,熊爸爸挪了一下位置,它怕自己的氣味嚇跑了環海豹。
其中一個小家夥蹲得累了,它忍不住動了一下,熊爸爸輕輕拍了一下它的腦袋,它低低地嗚號,鑽進了熊媽媽的肚子下麵。就是這個時候,熊爸爸親眼看見一隻即將浮出海麵的環海豹,一個快速的轉身,重先潛入深海底。熊爸爸生氣得又拍了一下熊仔,熊媽媽生氣了,她堅信,海豹還會浮出海麵,不然它隻能被憋死。
熊爸爸繼續蹲守,它的腳有些麻了,胳臂有些酸了,肚子也咕嚕咕嚕叫了。四隻小熊仔全都鑽進了熊媽媽的肚皮底下,它們睡著了。這隻環海豹,它的肺活量太大了,它還是不肯上來呼吸。
因紐特趴在一座冰山後麵,他換了好幾個姿勢瞄準,可是他沒有勇氣摳下扳機。寒風把他的胡子和鼻涕凍成了冰碴,揪得他生疼,他忍不住動了一下,夥伴趕緊捂著他的嘴巴。要知道,如果在開槍之前驚動了這些龐然大物,我們將會由狩獵者變成獵物。他們猶豫著,要怎樣在同一瞬間,殺死兩隻北極熊,那麼,他們將會成為整個部落的英雄。
熊爸爸好象意識到了危險,它下意識地摸一摸自己黑色的鼻頭,環顧四周,白茫茫一片。它聞到了一種陌生的氣息,熊媽媽笑它膽小鬼,也許水底下躲藏的不是一隻環海豹,而是一隻海象,又或是正飄來一隻鯨魚屍體,它們的氣味都很怪,不過這就足夠我們飽餐一頓了。熊爸爸生氣了,白熊媽媽一眼,我是膽小鬼嗎,我有害怕嗎,我捂住鼻子,隻是害怕自己的氣味嚇跑了海象。熊媽媽還是嘲笑它,難道你連鯨魚屍體也會嚇跑嗎?
天啦,還是一隻環海豹,就在熊爸爸伸手想要拍熊媽媽的時候,它警覺地浮出海麵,又迅速倉皇地逃走了。熊媽媽不敢說話了,熊爸爸也有點泄氣了,真是一個倒黴的下午。一隻熊仔也被餓得醒來,它動來動去,舔著冰麵上的積雪。熊爸爸想要把它抱回來,就是這一回頭,它看見了更倒黴的事情,遠處的冰山後麵,兩個愛斯基摩人正舉起了他們的梭標和獵槍。
熊爸爸迅速趴下,它的四隻腳掌分別捂住四隻熊仔的鼻子,熊媽媽也意識到了危險,想要趴下,已經來不及了。因紐特已經摳響了扳機,一槍射中了熊媽媽的腦袋,它半弓著的身體慢慢地倒下,捂在熊爸爸鼻子上的手濕漉漉地垂下來,是的,它的手是濕漉漉的,因為此刻熊爸爸已經滿眼是淚,它憤怒了。
遠處,因紐特和他的夥伴跑得跌跌撞撞,他氣喘籲籲地埋怨,該死,你的梭標便沒有擲中那隻公熊,你說過,你保證要它的命。夥伴也很沮喪,我明明瞄得很準的,可就在我擲出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找不到它褐色的鼻頭了,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們兩個笨蛋哪裏知道,北極熊全身雪白,隻有鼻子是黑色的,所以遇到危險,它的第一反應便是捂住自己的鼻子,把自己隱藏在冰天雪地裏。
海麵上,一隻環海豹正透過冰麵貪婪地呼吸著,它已經憋了太久了,它對自己說,就算死,也要呼吸。四隻熊仔看見食物,驚喜地撲過去,撲通撲通全都掉進了深海底。熊爸爸趕緊停下追趕的腳步,轉身,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它捂住鼻子,這一次,不是因為危險,而是因為悲傷,它注定是地球上最孤獨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