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假裝淡定,弄假成真。
情緒是一種可以傳染的東西,更是一種可以自我催眠的東西。人不是純粹理性的動物,有時候明明知道沒什麼可緊張的,也還是會緊張不已。因此,即便做到了第一點,難免仍會有一些非理性可以控製的緊張感。這時候,就需要自我催眠式的假裝淡定了。譬如謝安,他在淝水之戰這樣決定生死存亡的大決戰中,還是難免緊張。他通過和棋客下棋,來給身邊的人,也給他自己傳達一種信息:我謝安勝券在握。其實他的心理比誰都緊張,因此才會在進門之時被碰掉了木屐齒都渾然不覺。
但是,心理與物理不同。物理世界是客觀的,有就是有,無就是無,沒法有變成無,也無法無中生有。而心理世界則是主觀的,有無轉化,隻在一念之間。深呼吸一下,告訴自己:我很淡定。那麼,你就淡定下來了。
“淡定”這種不二法寶、製勝利器,就是這麼容易掌握。
關係搭台是第一步,唱大戲還得靠實力
你能否想象棋聖聶衛平在四十多歲的時候,突然轉型成為一名軍事家?這樣一件詭異的事情,就活生生地發生在陳慶之身上。陳慶之從二十多歲開始,陪梁武帝蕭衍下了二十年棋,突然一朝開悟,投棋從戎,成為一代戰神金剛。
其實這事,說怪不怪。棋道與用兵之道,多有相通之處。一本《孫子兵法》,在在皆言兵事,卻又無一章不可用之於棋局之上。黑白縱橫,兵馬炮車,何非棋道?何非兵道?何非詭道?
古來用兵名將,很少有好的結局。樂毅去國,廉頗被讒,白起自殺,韓信死於婦人之手,彭越被剁為肉泥,嶽飛之死更是千古奇冤。唯有陳慶之,功高蓋世,卻能得善終,可以說是古今名將裏的一個異數。
其實這事,還是不奇怪。陳慶之下了二十多年棋,他的陪伴對象是皇帝蕭衍。伴君如伴虎,能夠陪皇帝下二十多年棋而不出閃失,今後的官場之路還有什麼能難住陳慶之?
棋道、兵道、為官之道,道道皆通羅馬,絕非虛言。
陳慶之的早年,壓根兒就沒有記載。總之,在後來官方的褒獎令上,說他“本非將種,又非豪家”--他既不是“軍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也就是說,他很可能隻是個寒族的年輕人。
陳慶之生活的時代是南北朝時代;南北朝時代,門第觀念非常濃重。如果你出身寒族,即便做到皇帝,也未必高貴;如果你出身士族,就算在街上要飯,那也令人肅然起敬。而陳慶之,偏偏隻是個寒族青年。
寒族青年也並非完全沒有希望,因為南北朝是亂世,而亂世出英雄。隻要你有一身好武藝,能夠上馬定乾坤,那也是很有前途的。遺憾的是,陳慶之的武藝也不是一般的差,史稱“射不穿紮,馬非所便”--射箭連一副鎧甲都射不穿,又不習慣騎馬。
那麼,身為一名武藝差勁的寒族青年,在南北朝,基本上是沒有什麼機會了。陳慶之在宮廷中謀了一份侍衛的差事,當時的皇帝是梁武帝蕭衍。出身低賤而武藝差勁的陳慶之,居然有機會時時刻刻陪伴蕭衍,原因很簡單--他有一項謀生之技:下棋。
陳慶之的下棋水準比較了得,而且他懂得怎麼陪領導下棋。宋朝有個圍棋國手,每次與趙匡胤下棋都和棋。有一次趙匡胤火了,說:“你要是再故意跟我和棋,我就宰了你!”那位國手伴君如伴虎,戰戰兢兢,不知道到底是該贏好還是該輸好。一局棋終了,官子一數,又是和棋!趙匡胤勃然大怒:“來人哪,拖出去斬了!”兩旁的侍衛如狼似虎來拖國手,沒想到國手大喊:“且慢!臣手裏還攥著一顆棋子沒用完呢!”
陳慶之的下棋水準,雖然還到不了這樣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陪領導下棋的基本精神還是領會了。蕭衍喜歡下棋,喜歡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蕭衍下棋的時間,沒個準兒,經常興致一來就要找人下棋。有時候大半夜的,就嚷嚷著要找棋手下棋。而陳慶之年紀輕,精神好,經常晚上熬夜不睡覺,蕭衍要下棋的時候,隨叫隨到。由此一來,陳慶之當然比其他棋手更加受蕭衍的青睞了。
但是,再受青睞又能如何?不過是個禦用棋手、皇帝玩物罷了。陳慶之最富激情和創造力的時期,就在宮中度過,這一陪就是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棋手生涯中,有兩件事情,陳慶之沒有察覺到。
第一件事情是,陳慶之在下棋的過程中領悟了一種哲學。孔子曰:“雖小道,亦有可觀。”所謂技進乎道,東漢的馬融就將圍棋視作戰場,把下棋看作用兵作戰。而陳慶之,乃是個天生的軍事天才,在日複一日的下棋中,他逐漸領悟了這樣一種軍事絕學。在他的眼裏,萬事萬物都不過是黑白圓方而已,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簡單。隻要照著棋盤上的規矩去解決問題,自然就會無往不利。
第二件事情是,蕭衍在這二十多年的對弈中,發現了陳慶之的軍事天才。蕭衍不是白癡,他是梁朝的開國皇帝,堪稱用人專家,眼光毒辣得很。而且,蕭衍是儒士出身,有著詩人般的浪漫主義情懷。他在一盤盤的對弈中,逐漸形成一種判斷:陳慶之絕非池中之物,一旦風雲際會,便可大顯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