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陳子昂的兩次成功,顯然第一次要比第二次高明得多。這裏涉及一個問題:在仕途上前進,不能僅僅看到眼前利益,而且一定要考慮自己的“美譽度”。
以陳子昂給武則天拍馬屁為例,他雖然成功地讓武則天喜笑顏開,還獲得了升官的殊榮,但其實是一次非常失敗的升官。
升官,不能僅僅以這次升官本身為目標,還要考慮到這次升官所可能帶來的進一步晉升的空間以及不良的影響。陳子昂大拍武則天的馬屁,給朝臣和武則天都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就朝臣而言,畢竟李唐深入人心,一切向武則天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人,都會被看作另類。因此,陳子昂僅僅為了一點點眼前利益就給武則天狂拍馬屁,毫無疑問將使他被其他朝臣徹底孤立,同時他的名聲也會變臭。
而就武則天而言,陳子昂的馬屁固然是她一時需要的,但她肯定更需要忠貞而有才幹的骨鯁之臣來治國安邦。陳子昂的馬屁,隻會給她以“文人輕浮”的不良印象,因此他的官位到右拾遺也就打住了。
終南捷徑:
保持最短最有效的隨駕距離
唐朝人重名節,最高統治者更是看重名氣與風骨。冒牌隱士盧藏用正是抓住了皇帝的這個心理,迎合當時人們的一般預期,放棄了組織分配的機會,選擇了隱居終南山這樣一條捷徑,從而另辟蹊徑,平步青雲。
出仕,可以實現做官的目的,這人人都知道;隱居,一樣可以實現做官的目的,這則是盧藏用的高明之處。
所謂“條條道路通羅馬”,一點不假。關鍵問題在於,有些路是遊戲規則裏明白告訴你的,比如科舉考試,比如中進士之後等待分配;而有些路則需要你自己去摸索,去開辟,比如陳子昂的摔琴炒作,比如盧藏用的終南捷徑。
盧藏用的“終南捷徑”,如果能與以下幾句話相結合,活學活用,則必將再現仕途奇跡:
1.條條大路通羅馬,不止一個羅馬。
2.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3.世上本來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沒了路。
4.欲速則不達。
5.以退為進。
盧藏用,字子潛。人如其名,這小子一輩子又潛伏又躲藏的,不過要是追究起動機來恐怕就不那麼純潔了。
盧藏用是河北範陽人,係出名門。範陽盧氏,自從南北朝以來,就是響當當的名門望族。盧藏用的祖上也是官宦世家:他的小爺爺盧承慶,當年做過度支尚書,相當於財政部長;盧藏用的父親也是一代名士,官至魏州長史。
盧藏用本人,身兼名士與高官的優良血統,從小博覽群書,能辭會賦,文才極其了得。
一般情況下,窮人家的孩子有實力沒背景,富人家的孩子有背景沒實力。盧藏用本人既有實力,父祖兩代又都是高官,參加科舉自然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他小試牛刀,就輕取了“進士”,等候分配工作。
但令人鬱悶的是,考上進士之後的盧藏用,仿佛好運氣到此為止了。
唐朝的科舉考試相當於今天的國家公務員考試,基本是將考試成績與職位的分配相掛鉤的。隻不過不同的是,今天的公務員考試是先選職位,再參加考試,然後根據考試成績來進行錄用;而唐朝的科舉考試則是一律直接參加大會考,然後由國家按照考生分數,參考其他一些因素,來進行分配。
盧藏用考取進士之後,隻需要靜靜等待分配就是了。但奇怪的是,上級遲遲沒有動靜。盧藏用知道他得不到人事主管官員的賞識,所以遲遲得不到正式的職位,隻好一直在家待業。
但是這樣長久的待業,總不是一回事。眼看下界科考又快開始了,如果再得不到分配,那自己就變成往屆生,更難分配工作了。況且,肥缺早就已經分配完畢,剩下的都是些清水衙門,完全不符合盧藏用的求職意向。
等待啊等待啊,不在等待中失敗,就在等待中變態。
盧藏用不能接受失敗,更不想成為變態。他想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好辦法:隱居。
隱居,就意味著退出官場,絕意仕途;而出仕,則意味著放棄隱居,排斥出世。隱居與出仕,猶如磁鐵的兩個陽極,同性相斥,無法並存。就如《讓子彈飛》裏的台詞說的:“你要想掙錢,就得跪著;要想站著,就不能掙錢。”盧藏用偏偏就想站著還把錢給掙了。
盧藏用選中了一個絕妙的隱居地點:終南山。終南山在哪兒?長安城郊。長安城正是大唐王朝的首都,在終南山隱居,就相當於在今天北京的香山隱居。站在山上視野好的地方,遠遠地就能望見大明宮的飛簷鬥栱。
隱居,如果在深山老林人跡罕至之處,不但信息不暢通,交通不方便,還有被野獸吃掉的危險。而隱居在終南山就不一樣了,不但在皇城根下,緊挨政治中心,而且沒事還能下山逛超市購物,非常方便。終南山,交通便利,景觀優美,國家5A級景區,實在是居家旅遊、隱居出仕的最佳場所。
盧藏用說幹就幹。輕輕地,他走了,正如他輕輕地來。他揮一揮衣袖,作別西天的雲彩。
根據史書的記載,盧藏用隱居之後,開始了學道生涯。他練氣習劍,動不動還玩個辟穀。所謂辟穀,是氣功的一種高階表現,要不吃不喝一個多月。除了學習這些道家仙法之外,盧藏用還結交了一幫高朋良友,比如炒作大師陳子昂等人,沒事兒一起開個文人沙龍,交流裝逼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