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歸國記(3 / 3)

(3)Lady Gregory:“The Rising of the Moon。”

(4)Hermann Sudermann:“The Vale of Cotent。”(5)Eugène Brieux:“The Red Robe。”

(6)Bj rnstjerne Bj rnson:“Beyond Human Power。”

二等艙裏的俄國人嫌飯食不好,前天開會討論,舉代表去見船主,說這種飯是吃不得的。船主沒有睬他們。昨夜竟全體“罷飯”,不來餐堂。餐時過了,侍者們把飯菜都收了。到了9點鍾,他們餓了,問廚房裏要些麵包、牛油、幹酪、咖啡,大吃一頓。

此次歸國,叔永、杏佛、經農皆有詩送行。後經農遠道自美京來別,叔永有“喜經農來,期杏佛不至”詩。杏佛三疊其韻,其第三首為《再送適之》,為最自然,因錄之於此:

遙淚送君去,故園寇正深。

共和已三死,造化獨何心?

腐鼠持旌節,饑鳥滿樹林。

歸人工治國,何以慰呻吟?

柳亞子寄杏佛書(節錄)

……胡適自命新人,其謂南社不及鄭陳,則猶是資格論人之積習。南社雖程度不齊,豈竟無一人能摩陳鄭之壘而奪其鍪弧者耶?又彼創文學革命。文學革命非不可倡,而彼所言殊不了了。所作白話詩真是笑話。中國文學含有一種美的性質。縱他日世界大同,通行“愛斯不難讀,”中文中語盡在淘汰之列,而文學猶必占美術中一科,與希臘羅馬古文頡頏。何必改頭換麵為非驢非馬之惡劇耶?……弟謂文學革命所革在理想不在形式。形式宜舊,理想宜新,兩言盡之矣。……

此書未免有憤憤之氣。其言曰:“形式宜舊,理想宜新。”理想宜新,是也。形式宜舊,則不成理論。若果如此說,則南社諸君可不作《清廟》《生民》之詩,而乃作“近體”之詩與更“近體”之詞乎?

7月3日夜月色甚好。在海上十餘日,此為第一次見月。與慰慈諸君閑步甲板上賞月,有懷美洲諸友。明日作一詞郵寄叔永、杏佛、經農亦農衡哲諸君:

百字令

幾天風霧,險些兒把月圓時辜負。

待得他來,又苦被如許浮雲遮住。

多謝天風,吹開孤照,萬頃銀波怒。

孤舟帶月,海天衝浪西去。

遙想天外來時,新洲曾照我故人眉宇。

別後相思如此月,繞遍人寰無數。

幾點疏星,長天清迥,有濕衣涼露。

憑闌(欄)自語,吾鄉真在何處?

陸放翁詞雲:

……重到故鄉交舊少。

淒涼。

卻恐他鄉勝故鄉。

此即吾“吾鄉真在何處”之意。

連日與同船的俄人閑談,知此間60餘人中,無政府黨凡45人,其他20人則社會黨人也。以吾所觀察,覺無政府黨中除兩三領袖之外,皆無意識之急進少年也。其中領袖如前所記之女子名Gurenvitch[穀仁維奇]夫人者,及一老人名Rohde[羅德]者,皆似有定見有閱曆之人。社會黨中人數雖少,然吾所與談者皆似穩重通達事理之人。

上所記兩黨人數之多寡,實係偶然,不可據此遂說俄國之無政府黨多於社會黨可三倍也。

7月5日下午4時船進橫濱港,始知張勳擁宣統複辟之消息。複辟之無成,固可斷言。所可慮的,今日之武人派名為反對帝政複辟,實為禍亂根苗。此時之穩健派似欲利用武人派之反對複辟者以除張勳一派,暫時或有較大的聯合,他日終將決裂。如此禍亂因仍,坐失建設之時會,世界將不能待我矣。

因船期甚短,故已決計不去東京一遊,擬與慰慈上岸寄信買報。方登岸,即遇嘉定潘公弼君,言東京友人郭虞裳、俞頌華兩君知吾與慰慈歸國,堅邀去東京相見。兩君因今日有考試,故托潘君來迎。諸君情意不可卻,遂以電車去東京,與郭俞兩君相見甚歡。兩君皆澄衷同學也。此外尚有戴君克諧(字藹廬)與頌華同居。諸君邀至一中國飯館晚餐。虞裳言有湖南醴陵李君邦藩(字石岑)曾讀吾文,聞吾來甚思一見。因以書招之來,席上相見,談及傅君劍、謝誚莊諸故人,皆醴陵人也。

諸君欲我與慰慈在東京住一兩日,然後以火車至長崎上船,吾輩以不欲坐火車,故不能留。是夜9時,與諸君別,回橫濱。半夜船行。

在東京時,虞裳言曾見《新青年》第三卷第三號,因同往買得一冊。舟中讀之。此冊有吾之《曆史的文學觀念論》(本為致陳獨秀先生書中一節)及論文學革命一書,此外有獨秀之《舊思想與國體問題》,其所言今日竟成事實矣。又有日本人桑原藏博士之《中國學研究者之任務》一文,其大旨以為治中國學宜采用科學的方法,其言極是。其所舉歐美治中國學者所用方法之二例,一為定中國漢代“一裏”為400米突(10裏約為2英裏半),一為定中國“一世”為31年。後例無甚重要,前例則曆史學之一大發明也。末段言中國籍未經“整理,”不適於用。“整理”即英文之Systematize也。其所舉例,如《說文解字》之不便於檢查,如《圖書集成》之不合用。皆極當,吾在美洲曾發願“整理”《說文》一書,若自己不能為之,當教人為之。又如《圖書集成》一書,吾家亦有一部,他日當為之作一“備檢。”

此外有劉半農君《我之文學改良觀》,其論韻文三事:

(一)改用新韻,

(二)增多詩體,

(三)提高戲曲之位置,

皆可采。第三條之細目稍多可議處。其前二條,則吾所絕對讚成者也。

《新青年》之通信欄每期皆有20餘頁(本期有28頁)。其中雖多無關緊要之投書,然大可為此報能引起國人之思想興趣之證也。

7日晨到神戶,與慰慈上岸一遊。

前讀朝河貫一先生之《日本封建時代田產之原起》(The Origin ofthe Feudal Land Tenure in Japan,By Prof。K。Asakawa,in 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Vol XX,No。1,Oct。1914)一文,其中多有味之事實,當摘記之。

(附注)“封建製度,”乃西文“Feudalism”之譯名,其實不甚的確。此製與吾國曆史上所謂“封建”者有別。今以無適當之名,故暫用之。吾問朝河君日本學者曾用何名。君言除“封建製度”外,有用“知行製度”者。“知行”乃公文中字,其時佃人投靠,所立文契中有此字樣,其實亦不成名詞也。今日吾忽思得“分據製度”、“割據製度”,似較“封建製度”為勝。8日,自神戶到長崎,舟行內海中,兩旁皆小島嶼,風景極佳。

美洲聖洛能司河(St。Lanrence River)中有所謂“千島”者,舟行無數小島之間,以風景著稱於世。吾未嚐見之,今此一日海程所經,亦可稱亞洲之“千島”耳。

到長崎未上岸。

10日,到上海。二哥、節公、聰侄、汪孟鄒、章洛聲,皆在碼頭相待。二哥年四十一耳,而須發皆已花白。甚矣,境遇之易老人也!聰侄十一年不見,今年十八而已如吾長。節公亦老態,蒼然,行步艱難,非複十年前日行六十裏(丁未年吾與節公歸裏,吾坐轎而節公步行)之節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