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聽老大出言譏諷,發了狠勁,鼓著嘴努力嚼了幾口,憋得眼淚差點兒流出來,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道:“好吃……”三人聞得俱是一怔,老大望向老三道:“給他個雞屁股吃,看這小子臭嘴能張多大。”老三應了聲,笑嘻嘻的掰開少年嘴巴,剛想塞進雞屁股,卻聽身後有人道:“慢!”三人循聲看去,隻見不遠處站著一白衣少年,那少年一身衣衫潔白勝雪,十五六歲的模樣,生得頗為俊俏,他左手提著一個酒壺,右手按在腰間,醉眼朦朧道:“你們幾個欺負一個人,不算好漢。”他雖是一副孩子樣,但說話儼然有大人口氣,聽之令人忍俊不禁,老大哼了聲道:“你是誰,還不趕緊滾開,想充英雄麼?”那白衣少年哈哈大笑道:“我姓仲,名喚仲雲,諸位怎生稱呼?”
三人怒目而視,均不答話,仲雲毫不在意,看著老大道:“方才你說我要充英雄,此言差矣。”老二冷笑道:“算你識相,快些躲開罷。”仲雲搖搖頭,灌了一口酒道:“在下有個故事,你門三個要不要聽?”三人愣了愣,還未回話,便聽仲雲道:“以前有一處山,不知叫甚麼名字。山上有條吊睛白額大蟲,好生威猛,過往行人都要避之三分。這日,山下來了三頭野豬,它們誰也不服誰,都想獨自上山和那條大蟲比試比試,結果爭執不下,竟然扭打一處。恰好此刻一個獵戶經過此地,想趁這三頭野豬不備,將它們一網打盡,哪料被這三頭野豬發現,三頭野豬隻道是獵戶欲要上山擒住大蟲,頓時惱怒交加,一起攔在路中嚷道:‘你充甚麼英雄好漢?”
言畢,倒在地上的少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三人亦聽出其中之意,皆是大聲喝道:“你什麼意思?”仲雲拊掌道:“妙極妙極,那三頭野豬說‘你充甚麼英雄好漢’也是異口同聲呢。”聽仲雲這一說,那少年心中笑得更厲害了,卻又有些擔心:“這人膽子可真大,這般得罪他們三個,怕是躲不過一頓打……”一念未絕,隻聽老大罵道:“他奶奶的,你居然敢來消遣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活膩了是不是?”仲雲斜瞥老大一眼,道:“自然知道,以眾欺寡,恃強淩弱,所謂禽獸也。”踏上一步,接著道:“對付你們這三頭禽獸,充個獵戶也罷,若是裝什麼英雄好漢,豈不為世人所恥笑麼?”
仲雲口齒伶俐,說得又是極快,三人被他搶白一通,辯解不過,頓時火冒三丈。老大捶胸頓足,率先衝上,一拳朝仲雲麵門擊去。仲雲看得真切,頭微微一避,翻掌而出,駢指點向老大的“天井穴”,他學武已有幾年,這一點認穴奇準,老大讓仲雲指尖拂中,“哎呦”叫了聲,隻覺半條胳膊又酸又麻,幾乎抬不起來。仲雲一招占了先機,自不會給對方喘息之機,身子一矮,從老大腋下鑽過,同時右腳踢出,正中臀部,老大下盤不穩,霎時騰空而起,重重跌在地上,仲雲一旁笑道:“這招‘野豬撲食’倒是有些意思。”老二老三見仲雲瞬時便將老大擊倒,心中一凜,發了聲喊,接連揮拳攻上。仲雲道:“兩個一起上麼,小心了。”不待二人攻到近處,步子一疾,連拍兩掌,分襲老二老三。二人顯然沒料到仲雲會搶先出招,稍一遲疑,拳腳一慢,已讓仲雲攻到麵前,“砰砰”兩聲,二人各受仲雲一掌,向後連退數步,臉上憋得如同豬肝一般。
這時老大才奮力站起,他自知不是敵手,狠狠地瞪了仲雲一眼道:“算你厲害……你……你等著。”言畢,頭也不回,拉著二人飛快地奔遠了。仲雲扶起哼了聲,扶起少年道:“你沒事罷。”少年拍拍身上雪土,感激道:“多謝兄弟相助,如若不是你及時趕到,隻怕……”仲雲笑了笑,擺擺手道:“師父常說習武之人就應行俠仗義,不用客氣。”少年道:“隻是便宜了那三個人,我如果是你,定要痛打他們一頓,叫他們日後見到我就會害怕,躲得遠遠的。”仲雲淡淡一笑道:“所謂窮寇莫追,得饒人處且饒人嘛。”又道:“他們三人因何欺負你?”周漠便將適才發生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仲雲攥緊拳頭道:“這三人確實可惡,兄弟盡可不必理會。”
少年歎了聲,拾起燒雞道:“爹爹還等著我回去送飯呢,我要走啦。”仲雲拉住少年道:“且慢,這燒雞在雪地裏凍了好久,現在吃到嘴裏滋味定是不大好受,不如在下做東,請你到前麵雅韻樓喝上幾杯,意下如何?”少年驚道:“雅韻樓?那裏一碟菜就要好多錢呢,我可不去。”仲雲道:“怕什麼,我們又不是白吃白喝,再說這一頓在下出銀子,兄弟自不必擔心。”少年猶豫一陣,但一想到待會兒就能吃上一口熱飯,終究點頭答應了。仲雲不由分說,拉著少年朝雅韻樓走去。
二人走在途中,仲雲道:“今日你我雖是萍水相逢,卻也有些緣分,還不知兄弟怎麼稱呼?”少年道:“我姓周,單名一個‘漠’字。”仲雲聽得若有所思,正欲道出自己姓名,但聽周漠道:“我曉得,你叫仲雲對不對?你是這個鎮上的麼?”仲雲搖頭道:“不是。我是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的,整日整夜練功夫,把人都悶壞啦。”周漠一驚道:“你一個人跑出來父母沒有發覺麼?”仲雲神色一黯,仰頭道:“我自打出生就沒見過爹娘的模樣,後來義父告訴我爹娘當遊俠浪跡天涯去了,又叫我安心呆在師父那裏學好武功,說等我武功大成就能見到他們,也不知是真是假。”周漠心中一酸道:“我一出生隻見過爹爹,亦不知母親去了哪裏,問了爹爹很多次,他就是不說。”仲雲緊緊握住周漠手道:“看來我們真是同病相憐,日後便做一對好兄弟罷。”周漠嗯了聲,亦是牢牢抓住仲雲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