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賢身上的銳氣和鴻鵠之誌已經在這種毫無安全感的焦慮中漸漸散失,東宮學者們每每意識到這一點便頓感失望,他們與北門學士爭鬥的這顆砝碼已經越來越輕。
同性之好並不是太子李賢首開風氣之門。當年太宗皇帝就殺了兒子李承乾的同性戀人稱心,導致李承乾走向謀反之路。如今,太子李賢又沉溺於此,怎不讓武則天和那些東宮屬官們心有忌憚。高宗皇帝聽說後,隻是無奈地搖頭。
武則天在這件事的處理上,還是有所克製的,她隻是教導李賢應該怎樣去做一個受大臣們尊敬和愛戴的太子。可是武則天的克製,並沒有換來太子李賢的良性呼應,反而惹得對方全力反擊。
這時候的太子李賢已經有了較為成熟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他的基本觀念與武則天截然不同。他甚至隱隱約約地諷示母後,少幹預政治。
太子發出的警示讓武則天大為震怒,在武則天的心目中,政治地位已經重到與自己的生命一樣,要她少幹預政治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賢攛掇那些擁護李唐的大臣們輪番上書,曆陳母後勢力過大,已經威脅到了皇權,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母子之間的矛盾很快從幕後直接轉移到台前,針尖對麥芒地鬥了起來。太子李賢和他的官僚宰相集團與武則天和她的北門學士集團,原來隻是處於權力競爭的隱形狀態,如今隨著太子與天後關係的日趨緊張,雙方也由此進入一種劍拔弩張的狀態。
武則天的所有警告,在太子李賢身上根本不起作用。武則天的所有指責,在太子李賢這裏都會激起強烈的反抗。李賢並不理會別人的眼光,一如既往地走馬飛鷹一日看盡長安花,一如既往地大玩同性之戀。人生的別樣風情,作為太子的他又豈能虛度這大好青春。
李賢越掙脫,武則天就越緊鎖。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會有反抗,武則天和太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成為長安城街頭巷尾的八卦話題。
各種小道消息悄然出籠,而且每一個話題都與武則天有著密切的關係。
2
儀鳳二年(公元677年),高宗的身體狀況愈加惡化,數次命太子李賢監國聽政,處理朝中一些政務。監國之日,皇太子儼然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
自太子監國之日起,東宮屬官們的任職,也超越了東宮官署的藩籬。像太子左、右春坊,這時就擔當起類似於同中書、門下省的職責。
太子李賢監國之日,在一定程度上,朝廷中樞暫時移往東宮。東宮體製是一個相當完備的權力體係,或者說是一個“準朝廷”。
太子李賢奉命監國,處事明審,贏得朝堂上下一片讚譽之聲。
隨著太子李賢地位和聲望的不斷提高,相應地,對於權力的要求也在不斷地提升。官僚宰相們已經洞悉天後武則天的權力野心,他們了解武則天利用北門學士來達到分解相權的目的,他們懷疑李弘的死因,甚至可能懷疑東宮同僚、李弘的家令閻莊之死都與武則天有著密切的關係。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武則天也有所畏懼,感到李唐政局正在一步步滑向危險的境地。
為了維護李唐皇權的神聖以及高宗皇帝的地位,他們不惜冒著風險站出來反對武則天單獨臨朝攝政。可是這種良好的狀態也隻維持了兩年,就變得令李唐的忠誠之士們心生憂慮。
太子李賢雖然監國用心,讀書也夠認真,但時常也會有瘋狂之舉。和當時的大部分貴族子弟一樣,他也喜歡聲色畋獵,尤其是在搬入東宮之後,少了許多羈絆。
他經常帶著侍臣,在東苑的球場上瘋狂地打球,或是到郊外縱馬狩獵。
隻要安靜下來,李賢那本該青春勃發的麵龐常常顯得心事重重,眉宇之間鎖著無限的陰鬱和哀愁。
太子的變化牽動著朝中每一個人的心,他們在私下裏祈禱,與太宗皇帝有幾分神似的太子,能夠早日帶領李唐帝國走出當下的政治困境。司議郎韋承慶勸導太子:“伏願博覽群書以廣其德,屏退聲色以抑其情,恬虛寡欲,非禮勿動,非法不言,居處服玩,必循節儉,畋獵遊娛,不為縱逞。”
韋承慶說的這番勸導之言,是每一個朝臣的心願。可是李賢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聖人之言,依然我行我素。放浪形骸之下,包裹著一顆不安的心。
隻要有人在他麵前提到武則天,他的臉色就會瞬間變得蒼白。
凡是母後所賜的美食佳釀,他一概棄之不用。其中的理由非常簡單:韓國夫人、魏國夫人以及原太子李弘的暴亡都是因為吃錯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