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備不測,太子李賢暗中吩咐左右親信將一些武器藏入馬廄,這樣,一旦宮中有變,他也不至於束手就擒。
高宗皇帝對太子的心思一無所知,這時候的他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都已經難行帝王之實。前些年武則天的“建言十二事”刊布之後,緊接著就召集北門學士修撰典籍,天下臣民對武則天獨攬朝政早已習以為常。
對高宗而言,要打破這種拖泥帶水的權力格局,隻有將希望寄托在太子的身上。
可是這種希望是盲目的,又是極其危險的。在太子李賢沒有全麵接手皇權之前,高宗和大臣們對太子李賢寄予的希望越大,太子的處境就會越危險,武則天的殺機也就變得越重。
高宗李治時常會派人給太子李賢送來嘉獎詔書,這位心切的老人仿佛存心要與天後武則天過不去。
高宗特予褒獎,文曰:“太子監國,賢於處決,明審利害,治事勤敏沉毅,寬仁有王者風。公餘之暇,深究經史之奧秘,闡發聖哲之遺芬,尤能褒貶得宜,折中至當。瞻望來茲,國家得賢明之主,百姓樂太平之治。欣慰曷似,爰賜錦緞五百段。”
高宗李治如此大張旗鼓地嘉獎太子,讓武則天內心陷入巨大的惶恐與不安。
與高宗和大臣們滿滿的期望相比,太子李賢這時候卻表現得無奈而又無力。有一次,他在與劉訥言閑聊時說:“倘若自己日後能夠順利得到皇位,必拱手相讓。”
劉訥言聽後不禁問道:“莫非太子心中隱有不安?”劉訥言的預感是準確的,太子李賢的不安在此時達到了頂峰。他之所以一次次拒絕父皇和母後的邀請,寧願待在長安也不去洛陽,就是害怕有去無回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李賢笑道:“我的安全感如果丈量出來,它隻有六百五十裏。這是母子之間的安全距離。”
劉訥言知道,太子所謂六百五十裏是指從長安到洛陽的距離,言外之意非常明顯。
到達東都洛陽的東宮居位之後,太子李賢就按照心中製訂的計劃,開始搜集盔甲和刀劍,秘密藏於東宮的馬廄,好不容易獲得了五百套。
一旦發生什麼變化,這些武器雖無濟於事,但總比沒有要好。
太子李賢已經下了悲壯的決心,他知道,那一刻終究會到來的,他隻能等待命運之神對自己最後的裁定。
有人向天後密報了東宮有異常狀況,可是一直找不到確切的證據。由於事關太子,在沒有拿到十足的證據以前,她也不能公開處理。
其實武則天對太子李賢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賞識,在她的幾個兒子之中,內心的天平還是偏向李賢多一些。她雖然不像高宗李治那樣溢於言表,但是每次看到神清氣朗的李賢在陽光下向自己走來,那泛著金屬光澤的強健體魄和透著儒雅清新的書卷之氣都讓她頗感欣慰。
從李賢的身上,武則天仿佛能夠看到當年太宗皇帝的一些影子。
武則天對此喜憂參半,喜的是,對一心推行新政的武則天來說,聰慧好動的李賢或許會成為自己未來政治上的一個絕佳的幫手。憂慮的是,李賢的太子地位日益穩固,名望已經牢固不拔,深入人心。他的性格並非軟弱無能之輩,也不是愚癡可欺之人。
武則天的內心始終懷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幾年之後,李賢若繼承大統,武則天再想行統治之實,勢必無望。隨著時間的推移,武則天內心的預感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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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死後,李賢的身上總有一種讓武則天難以接近的乖戾妖媚之氣。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他的一係列反常舉動引起了她的警覺和不安。
武則天知道,李賢之所以故意躲著自己,完全是因為他聽信了謠言的結果。
眼看著母子親情已經走到了危險的邊緣,武則天不得不在繁忙的政事中抽出時間與其周旋。她先後幾次派人前往長安,急召太子李賢來洛陽,試圖澄清事實,以此來消除母子之間產生的隔閡。但太子李賢並不理會,一再借故推托。
武則天寫去的一封封書信也如石沉大海,派人送去的精美食品和布帛,太子李賢也是分毫未取。這讓武則天漸漸產生了疑慮和猜測:莫非太子李賢真的另有圖謀?
武則天從李賢那張英武瘦削的臉上感受到的仍然是懷疑、隔膜和拒絕,她試圖想緩解緊張的母子關係,可太子李賢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漠然。
陰翳像是頭頂上的一片雲籠罩在他們母子之間,揮之不去。
太子李賢久居東宮,對高宗和武後所在的東都洛陽毫無向往與眷戀,這一點武則天早就應該有所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