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中文詞概念之源的問題(1 / 2)

中文字詞的出現很遠古,字更在詞之先。遠古時期,當某一個人發出某個聲音來表示他的觀念時候,就意味著概念有可能出現。當某個字音經過家庭、族人、社區、地區逐步了解並接受時,局部地區的能夠交流的一個觀念就逐步形成了。但是當另外一個人針對他所認知事物現象,而得出不同的另外一個觀念時,就產生不同觀念的論辯。如果再有第三個、第四個或許多不同觀念混雜出現時,理解中文就變得十分混亂與複雜。中文詞的出現要晚過字的出現,因為隻有當單個字所要承擔的表述語義不夠使用時,隻有將兩個字或多個字合成一個新的語義。經過漫長數千年的交互應用實踐,才可能積澱成一個有著獨到語義的詞,或者是一個詞表達著幾個語義。這是正常的文化成長過程。

隻是由於中國封建傳統特色,話語權的闡述長期是由皇帝說了算,因此雖長期積累大量字與詞,但缺乏社會實踐所能解決的字詞語義的進步問題。到明清兩朝,積澱的上層文化,就可以類書為代表。類書中的相關字書,積累很大量的字詞的因人而異的語義的說法。其中最成功的應該是《康熙字典》,但它對於當時認識的字義說明,是很混雜的,又太簡單,但總算是集古代之大成了。當年一直沒有編纂《康熙詞典》的意思,大概也沒有此能力。因此到十八世紀以前,中國一直缺乏收集詞義的權威工具書。

到19世紀初始,英國人馬禮遜1815年開始在澳門編輯出版《字典》、《英華字典》等工具書,條目中擺脫中國舊傳統表述內涵,出現大量中英對譯的字詞,開始在中文裏麵掀起語言海嘯。隨後1866年德國人羅存德在香港編輯出版《英華字典》,更是廣泛地將中文字詞,包括例句,與英文語義相對應,完成了中國與西文語言文字交流的知識橋梁。中國社會迎來洋務運動、維新變法運動、五四運動等,其中特別是由於留日學生從日本帶回許多新日文詞語,攪得中文語境大變,特別是詞語語義舊的大亂,新的也說不清地大亂,可以說從19世紀至20世紀,中文海嘯似乎越來越大、越來越亂,而中文語義的清理卻越來越顯得跟不上需求。

自19世紀後期到1949年,還是有不少有心人開始熱衷梳理中文新、舊語義,清末出版約50部辭書,民國出版300多部辭書,就是這種梳理的明證。雖然這些詞書條目的編纂還很初級,並不能全麵盡善需求,但已經是開始脫離人治觀念第一的原則,而是以社會公允性為第一目標。其中特別是被賦予新知識概念的闡述,那是盡了當時書生們的曆史責任,為中華民族作出了文化建設的新一步。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東吳大學黃摩西教授在1911年編纂出版的《普通百科新大詞典》,其條目語義的闡述是空前豐富與多彩。

筆者在其中荷鋤挖掘近30年,不明白之處依然很多。就說中文是以“字”為基本認知基礎,但荀子早就說:“單足以喻則單,單不足以喻則兼”。到20世紀黃侃老先生解讀為:“是知華夏之語,單複兼行。單以立其本,複以廣其用,故文字雖約少,可以達情,可以極物也。”意思很清楚,偏偏卻將複字稱作“聨緜字”,而不稱作“詞”。符定一先生窮一生之力,在1940年寫成4百萬字的《聨緜字典》,收錄“詞”23000餘個,為後人留下清晰的古代人使用“詞”的例句與演進與他的詮釋。其中,一詞多義的現象已經很嚴重了。

那麼,對於19世紀以來所產生的新詞語、舊詞語內涵變換(舊瓶裝新酒)的整理,雖有不少學者立下雄心整理,卻因各種非人力因素而難以大成,一直拖累至今。筆者更無整理之雄心,但卻想描述前輩們辛勞之成果。還是要從詞義研究的源頭來介紹。由於古字源、古詞源、古語源的研究,在近年出版的許多語源學專著中多有介紹,也不需要筆者重複。大家也清楚,近代普遍使用的詞,無非有兩類:一類是近代新造詞。新造詞的有中國人、西方人、日本人。這些詞的概念一些後來逐漸被中文係統接受了;二類是將舊詞的概念變換,成為舊詞形卻是新概念。如此引用改造的人也是有中國人、西方人、日本人,也是逐漸有一些被社會所接受。這種分類沒有什麼爭論。問題的關鍵是這些近代詞的來龍去脈清理了嗎?引發筆者思考的是一位日本學者在國際會議上的發言,他研究中日語言交流兩千年,他的結論是“古代是日本人向中國人學習漢語,近代則是中國人向日本人學習漢語”。他舉出6個中文詞為證據:“問題、全部、參加、國際、實現、內容”。按照他的排列,他認定這6個詞的出現源頭例句,都是近代日本人首先使用,而後才有中國人使用。筆者相當懷疑此判斷,於是請教由錢鍾書先生所設計的中文數字文獻庫(專稱掃葉庫),他們很容易就查出這6個詞的古漢語出處。其中5個詞語義源頭清晰,都是古漢語,沒有爭議,隻有一個詞有不同解說。筆者還注意到,他所使用的中文詞最早出處,是與目前中國大型《漢語大詞典》同出一轍。因此說明其解釋的原始,是我們中國人自己就沒有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