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不算什麼。最驚險的要屬站在橋頭上玩跳水,但這要等河裏水深了才行。站在橋上,朝下一看離得很遠的水麵,就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更不用說往下跳了。幾個同伴往往是你推我讓,誰也不肯第一個跳。到最後沒法,就隻好通過剪子包袱錘來決定誰先跳,並罵下誓來誰也不許反悔。剪子包袱錘玩輸的那個哆裏哆嗦地站到橋沿上,伸出一隻腿又極快地縮回來,躊躇著怎麼也不敢跳下去。後麵的就罵,接著再逼,最後恨不得一腳把他給踹下去。那一個被臊得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狠一狠心,用手一捏鼻子,兩眼一閉,直挺挺地就下去了。“撲嗵——”在水麵砸起一個大大的水花,人卻沉下去久久沒有動靜。橋上的人就屏住氣瞪大眼睛緊盯著水麵,生怕那一個紮下去再也上不來了。等了好久,在離橋很遠的水麵上才浮上來一個黑黑的小腦瓜,他可算是上來了!最先跳下去的那個一鑽出水麵,用手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大聲朝橋上喊:“快跳吧,一點事兒也沒有!”橋上的這才放心,然後一個個下餃子似的紛紛跳了下去。有的終是心慌,竟會趴著下去,整個身子橫砸在水麵上,能夠把肚皮拍得像紅布一樣。這終是個危險的遊戲。
跳水要屬村西頭的黑子最行。他不像我們站在橋沿上跳,而是要站在橋欄杆上頭,也不用捏鼻子,而是頭朝下,像跳水運動員一樣,斜斜地紮進水麵,在半空裏劃一道優美的弧線,真是瀟灑極了。我們羨慕得不行,也想學他的樣子,但終究不敢,生怕那樣下去,會把頭紮進淤泥裏拔不出來或是水太淺而撞折了脖子。
等玩得差不多了,抬頭看,日頭往往已然偏西。這才慌慌地跑上岸來,在河坡上來回地跑,一邊跑還一邊拂捋著頭發,好讓頭發和身上快些風幹,以免被父親知道是偷著下河去了。臨了還得互相看看,臉上有沒有沾上淤泥,這才你扶我我扶他地蹬上褲衩,匆匆地各自回家。但這往往瞞不過父親,打眼一看那被水泡得太久的臉色,或是用手指甲一刮胳膊,會露出一道清晰的白印,那就證明我們是下過水了。等待我們的常常是揪著耳朵踢上幾腳或是飽受一頓老拳,然後我們就會乖乖地背了筐去地裏給豬羊拔草。幾個人在街頭又碰上了,紛紛摸著腦殼心照不宣地一笑,蹦著鬧著奔向了田野。
隻是現在的德惠河已經大不如前。兩岸的樹都被砍光了,河道裏冬春之季也常常幹涸,偶爾來點水也是上遊的廠子放下來的黑水,把河裏的魚都嗆死了,根本沒法遊。於是就很為現下的孩子們傷心:靠近大河,長大了卻不會遊泳該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