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格,一向無所顧忌,他的開明和溥儀的腐朽完全不對味。他認為,溥儀應該順應曆史潮流,擺脫那些迂腐的老臣,清君側,放棄“複號還宮”的癡人說夢,真正做個平民,看清了自身處境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比起上一輩對皇族還懷有的敬畏之心,少帥完全不買賬,他單刀直入地對溥儀進行了一番“說教”:“你肯不肯到南開大學去讀書?好好讀書,把你過去的東西都丟掉,真正做個平民。如果南開你不願意去,我勸你到外國去讀書。
“你原來有皇帝的身份,現在你雖然是平民,但比平民還是高。你要是真正好好做一個平民,說不定將來選中國大總統會有你的份兒。你如果以後還是皇帝老爺這一套,將來有一天也許會把你的腦瓜子耍掉。”
他的推心置腹,把溥儀眼下的尷尬困境說得一清二白,逆耳之言向來不是一心隻想重返皇帝寶座的“末代獨裁”能聽進去的,溥儀未必真的不清楚眼下的情況,隻是他退位後多年住在紫禁城裏,生活在一個幾乎都是前清遺老們的“盜夢空間”裏,封建綱常的“金科玉律”,複辟清朝、重登龍位的春秋美夢裏。這根深蒂固的洗腦,豈是一個剛剛認識的軍閥二代能扭轉得了的。
若是在大清王朝,少帥的這番舉動無疑是欺君之罪,前皇溥儀並沒有因為這些話而生氣,甚至是沒落貴族連憤怒的底氣也沒有了。
張學良有他自己的理解:“為什麼他對我不生氣?因為他那個時候沒有錢。他在東北有皇家產業,我們給他處置了,賣了100萬,政府留下一半,另一半我給他了。所以我就勸他,你要聽我話,我跟你說的是好話。”
與前皇話不投機,少帥與溥傑夫婦可謂一見如故。溥傑曾是皇兄的伴讀,深得親哥哥的信任。張勳複辟失敗,“北京政變”被趕出故宮老巢,沒有軍權,別說複辟滿清王朝,連命都很可能保不住。以溥儀的“九五之尊”多有不便和軍統、各級人員往來。這時,作為禦弟的溥傑挑過重任,加上一個極有野心的妻子唐怡瑩在旁攛掇,溥傑頻繁地出入各種社交場所,為皇兄拉關係,尋求軍事靠山,以圖東山再起。
溥傑對少帥的注意、拉攏是否是受到妻子唐怡瑩的影響,雖然難以界定,但以當時如日中天的奉軍氣勢,以及少帥的勢不可擋,想引起一個四處尋求靠山的沒落貴族的注意來說,簡直不在話下。
陳貫一是當時京津社交界的知名人物,無論皇親國戚或是達官貴人,沒有他搭不上話的,在那個圈子裏他是八麵玲瓏的多麵手。於是溥傑托了陳貫一替他引見,那年在天津的北京飯店裏,在陳的安排下,溥傑夫婦如願在北京飯店中結識了風流倜儻的少帥張學良。
若說溥傑和少帥一見如故,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作為末代皇孫的溥傑,非但從出生起享受不到“禦弟”“王爺”的尊貴,反倒要頂著這個累贅的頭銜四處替皇兄和滿清複辟奔波,手頭不寬裕卻還要備上重禮打點通路。不僅如此,還會遭到冷遇,新貴們對這些落難皇室成員並不感興趣。
少帥經過溥儀的冥頑不靈,與溥傑夫婦卻關係融洽,這之後在公開場合常能看到夫婦倆收到少帥的邀請,這番亮相,也為當時的社交界製造了不少新話題。一對是滿清舊貴,一個是民國新貴,加上唐怡瑩的精明和眼界,能說會道,京城的飯店、舞會場時不時留下他們的蹤跡。
唐怡瑩之前僅僅在報紙上看到少帥的各種消息,百聞不如一見,比起傳言中的威風八麵,少帥所到之處必然前呼後擁,這位年輕的東北王長子,說話風趣、大膽,外表俊氣吸引人。比起愛新覺羅家兩兄弟孱弱的樣子,軍人出身的張學良很是唐怡瑩瞄準的目標。
溥傑對少帥的仰慕,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受人恭敬,要想得天下,光憑祖上的那點餘暉是沒用的,沒有強大的武力作為後盾,一切都是空談。一麵是親哥哥,一麵是他由衷佩服的少帥,溥傑對“皇兄”堅守的陣地產生了動搖,這時他甚至向張學良提出從軍的要求,愛新覺羅家的人是從馬背上奪下的江山,他為什麼就不可以帶兵打天下呢?
見丈夫與少帥走得很近,唐怡瑩和這位少帥也開始了進一步“交往”。她捧出的那本厚厚的剪貼本上,都是關於少帥的消息。從他眼神中透露出的驚訝,唐怡瑩立刻知道少帥是非常吃這一套的,她的精明是從小在宮中養成的察言觀色,對她想巴結討好的人,她一定有辦法投其所好。
自打溥儀被趕出紫禁城起,唐怡瑩就開始想辦法接近那些軍二代。
民國四少,曆來說法不一,少帥張學良毋庸置疑,他的鋒芒蓋過任何一位,至於無論四少的位置如何變更,他的地位無可撼動。盧永祥之子盧筱嘉,是唐怡瑩的另一個緋聞男友。
少帥罵她的話中,夾雜著又喜歡又恨,喜歡她的精明懂事,恨她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如果張少帥是情種,他或者是不好受一陣子,以他“縱橫女兒國”的輝煌戰績,還從未被哪個擺了這麼一道,這讓他很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