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進溶洞時，半夏正在用石臼搗鳳尾蕨。蕭景明倚著鍾乳石看她以金簪為刀，將粗麻布裁成特殊形狀的繃帶——這是母親改良過的\"人字形包紮法\"，專用於鎖骨骨折。
\"林姑娘打算用這個給我解箭傷？\"少年把玩著染血的箭頭，那是皇城司特製的倒鉤鏃。
半夏將搗好的藥泥敷在他肩頭：\"箭毒木汁液遇血則凝，需用七葉蓮反佐。\"她突然按住蕭景明試圖運功的左臂：\"氣海穴有滯澀感嗎？你今晨是否咳出過粉色痰沫？\"
蕭景明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姑娘怎知我咳血？\"
\"你袖口的冰裂紋。\"半夏指向他玄色衣袖上細微的淡紅痕跡，\"上等雲錦需用茜草根染色，若混入血跡，裂紋處會呈現珊瑚狀暈染。\"
沉默在溶洞裏蔓延。蕭景明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詭異的青紫色斑痕：\"三年前太醫署斷我活不過弱冠，林院使當年用的金針拔毒術...\"他盯著半夏瞬間蒼白的臉，\"與姑娘昨夜的手法如出一轍。\"
半夏的銀劍抵住他喉結：\"你早知道我是誰。\"洞外山風卷來零星的追捕令，她聽見官兵念著\"欽犯林半夏\"時，尾音帶著太醫院特有的金陵官話腔調。
蕭景明突然握住她顫抖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我要活，你要查真相。\"掌下心跳雜亂卻灼熱，\"每月朔望之交，我在城南漏刻坊等你施針。\"
馬蹄聲再次逼近時，蕭景明將半夏推入暗河：\"水流通往藥王穀，找手腕帶紫藤花刺青的人。\"他轉身迎向追兵的身影逆著光，半夏最後看到的，是他將某個物件塞進箭毒木樹洞。
暗河盡頭，半夏摸著懷中浸濕的《金匱玉函經》，發現缺失的\"五常政大論篇\"殘頁，竟出現在蕭景明給她的止血帕上。泛黃絹帛邊緣，還有半句未寫完的批注：\"朱雀紋現，則藥毒...\"
藥王穀的月光浸著三七花的苦香。半夏跪在竹樓前已三個時辰，屋簷銅鈴每響一次，她的銀針就深入膝間足三裏穴一分——這是保持清醒的秘法。
竹簾倏然掀起，紫藤花刺青的老嫗拄著蛇頭杖走出。她突然朝半夏擲出三枚藥丸，紅丸腥甜，黑丸酸澀，白丸無味。這是藥王穀入門考驗，對應《雷公炮炙論》中的\"嗅辨三劫\"。
半夏拾起紅丸輕嗅：\"硇砂遇童便，武火煆後研磨。\"指尖搓開丸衣，\"但您加了烏頭汁反佐，是為化解硇砂傷胃之弊。\"
老嫗眼中精光暴漲：\"黑丸？\"
\"生半夏用薑汁浸，白礬為輔。\"半夏突然將藥丸按在腕間，\"不過真正的殺招是裹衣的鬧羊花粉——\"她猛地咬破舌尖，鮮血滴在丸藥上泛起靛藍泡沫，\"見血則幻，好厲害的離魂散！\"
蛇頭杖重重頓地，竹樓二層傳來機關轉動聲。老嫗褪去偽裝露出真容，竟是二十年前\"死去\"的鬼醫聖手蘇明月——半夏的外祖母。
\"你娘若肯學這毒術......\"蘇明月撫摸著半夏與亡女相似的眉眼，突然咳出大口黑血。半夏扶住她時摸到腕間散澀脈，瞬間紅了眼眶——這是長期試毒導致的三焦衰竭之症。
當夜，半夏在藥廬發現母親未寄出的家書。信箋夾著片幹枯的曼陀羅葉，背麵寫滿怪異符號。她蘸著藥汁臨摹符號時，窗外突然閃過戴青銅麵具的黑影——那人腰間懸著的鎏金熏球，與林家滅門夜所見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