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突然傳來細微響動,蕭時中屏息摸到窗邊。借著雪光,他看見簷角垂下條銀絲,末端係著枚狼牙。這是大祭司一脈獨有的傳信方式,用冰蠶絲纏著雪狼犬齒。
指尖剛要觸及信物,身後突然響起珠簾碰撞聲。蕭時中迅速將金簪刺向咽喉,卻在破皮前被握住手腕。沈坤披著墨色大氅立在陰影裏,發梢還沾著未化的雪粒。
\"你要的密信。\"白玉般的手指夾著蠟丸遞到他眼前,封泥上赫然是燕國皇室的狼頭印。蕭時中剛要搶奪,卻見沈坤指尖輕撚,蠟丸竟在他眼前化作齏粉。
\"晉國邊境二十萬駐軍的布防圖,就值這點把戲?\"沈坤突然擒住他下巴,拇指按在喉結處:\"告訴你們大祭司,下次派細作記得換種密文——這種陰符經變體,孤十歲就能破譯。\"
蕭時中渾身血液凝固。他想起白日裏被撕碎的蠟丸,想起沈坤說燕語時的嫻熟口音,突然意識到這場\"相救\"根本是精心設計的牢籠。
\"為什麼...不殺我?\"他嘶聲問道,金簪在掌心攥出血痕。
沈坤低笑一聲,解開發冠任青絲垂落。他掀開袖口露出腕間齒痕,傷口竟與蕭時中頸側的狼圖騰完全契合:\"熒惑守心的卦象,總要有人來應劫。\"
窗外北風呼嘯而過,卷著雪粒撲滅最後一盞宮燈。黑暗中,蕭時中感覺有冰涼的手指撫過耳垂,血玉髓被輕輕轉動三下——這是燕國暗樁接頭時的暗號。
\"記住,從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沈坤的聲音混著更漏聲傳來,\"要死,也得死在孤的棋盤上。\"
次日·尚書房
沈坤執筆批閱奏折時,蕭時中正跪在案前研墨。鬆煙墨混著龍涎香的氣息裏,他盯著太子腰間晃動的玉佩流蘇——昨夜那縷被纏住的發絲,此刻正藏在翡翠瓔珞間。
\"看夠了?\"朱筆突然點在宣紙上,暈開一團血似的紅。沈坤指著奏折上\"質子逾矩\"四字,\"昨日三十七位禦史彈劾,說孤不該讓你進東宮。\"
蕭時中垂首將墨錠轉出細微響動,這是燕國探子傳遞莫爾斯密碼的手法。他故意讓硯台邊沿沾上墨漬,借收拾時用指尖在案麵快速敲擊:【今夜子時,西偏門】
\"但孤覺得...\"沈坤突然握住他手腕,朱筆順著腕骨往上描摹,\"小狼崽的爪子磨鈍了,倒是能當個稱手的暖硯。\"
蕭時中渾身一顫,發現對方拇指正按在他敲密碼的位置。抬眼時撞進沈坤含笑的眸子,那眼底分明映著硯台邊沿的密碼痕跡。
\"殿下,禮部送來春祭的章程。\"太監的通傳打破僵局。沈坤鬆開手時,蕭時中瞥見奏折下方朱批赫然寫著:【其心當誅,其才可用】
積雪從簷角墜落,砸在窗外的紅梅枝頭。沈坤起身走向書架時,蕭時中終於看見他後頸處的暗紅胎記——那形狀竟與燕國皇陵壁畫上的火鳳紋別無二致。
梅香從青銅博山爐裏溢出時,沈坤正在批閱北境軍報。他忽然將朱筆懸在半空,筆尖血珠滴在\"燕\"字上,洇開一朵妖異的紅梅。
\"出來。\"
鎏金屏風後傳來衣料摩擦聲,蕭時中赤足踩在波斯絨毯上,素白中衣鬆垮垮露出半截鎖骨。他捧著藥匣的手指關節發白,頸間狼牙墜子隨步伐輕晃:\"太醫令讓送金瘡藥。\"
沈坤沒抬眼,筆鋒掃過奏折上\"質子逾矩\"四字:\"北燕教你的規矩,是夜闖儲君寢殿?\"
\"殿下傷口沾不得梅香。\"蕭時中忽然逼近案幾,袖中滑出銀剪挑滅爐中香片,\"三日前太醫署領走的龍腦香,混了白梅蕊。\"
朱筆在宣紙上劃出淩厲的痕,沈坤反手扣住少年手腕按在檀木案麵。藥匣翻倒,瓷瓶滾落間潑出暗紅藥汁,將\"其心當誅\"四字染得愈發猙獰。
\"誰告訴你的?\"沈坤指腹摩挲著他腕間跳動的血脈,那裏有燕國死士特有的青鱗狀刺青。蕭時中吃痛仰頭,喉結擦過對方垂落的發絲。
燭火忽然爆出燈花,沈坤瞳孔微縮——少年鎖骨下方三寸處,朱砂痣在淩亂衣襟間若隱若現。那位置竟與他後腰胎記分毫不差,如同鏡中倒影。
\"殿下每次觸碰梅枝,左手小指會抽搐。\"蕭時中突然用燕語呢喃,膝蓋抵上沈坤腿間,\"就像現在這樣。\"他指尖劃過太子繃緊的手背,果然觸到細微顫動。
沈坤猛地將人拽進懷中,玉帶鉤撞上狼牙發出清響。蕭時中掙紮時扯開對方衣領,猝不及防看見心口處新月狀疤痕——那是燕國彎刀獨有的傷口。
\"五年前圖拉河畔...\"少年驚呼被捏碎在掌心,沈坤咬著他耳垂低笑:\"現在才認出救命恩人?\"濕熱氣息灌進耳蝸,激得血玉髓耳墜泛起詭異流光。
蕭時中渾身戰栗。記憶如雪崩般湧現:十二歲隨父王秋狩,他在冰河邊撿到個滿身是血的中原少年。那人昏迷中仍死死攥著半枚虎符,他用狼牙項鏈給人喂藥,卻在天亮前被親衛強行帶走。
\"你偷了我的狼牙。\"沈坤指尖探入他衣襟,勾出那枚吊墜,\"如今物歸原主...\"金屬斷裂聲響起,蕭時中突然發狠咬住他喉結,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漫。
糾纏間案上鎮紙落地,沈坤掐著少年腰肢將人按在軍報堆上。鬆煙墨潑灑如夜,染黑素白中衣下擺。蕭時中屈膝頂住對方腹部,卻摸到層疊繃帶下未愈的箭傷。
\"三皇子在獵場用的箭...\"他喘息著停止掙紮,\"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