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在袁紹的授意下,一封出自三國著名刀筆吏陳琳手筆的討曹操檄文,開始風行大江南北。鑒於該信措辭尖酸刻薄,罵盡了曹操祖孫三代,曹袁勢不兩立之勢,已無可轉圜。
三國三大戰役的第一仗——官渡之戰的大幕,在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氛中,被拉開了。我們都已知道,這一仗是曹操的“奧斯特裏茨”,袁紹的“滑鐵盧”。
袁紹發動戰爭的時機是否合適,本來也不無疑問,至少,沮授就曾反對。考慮到沮授先生乃是袁紹帳下唯一一位智謀過人的謀士,他的意見便有理由得到尊重。可惜沮授命苦,稍加注意就會發現,袁紹若多聽聽沮先生的意見,整個三國的曆史就將被重寫。事實是,袁紹不僅沒有采納沮授的逆耳忠言,反而以惑亂軍心之罪,削弱了沮授的兵權。
官渡之戰的結果,與其說取決於曹操的用兵神武,倒不如說是因為袁紹的過於無能。將固執、愚蠢、狂妄等諸項用兵大忌結合得如此完美,袁紹真當得起反麵教材的典型。
削弱沮授的兵權,隻是袁紹“笨蛋才華”的第一步,這以後他以不可思議的愚笨,將所有的有利條件一一錯過,同時又不放棄任何一個加速自己失敗的機會。
官渡戰幕剛剛拉開,袁紹最引以自豪的兩員上將顏良、文醜即相繼沙場授首,致使袁軍士氣大挫。袁紹兵力十倍於曹操,而行兵布陣如此不濟,被曹操從容地各個擊破,身為統帥,袁紹情何以堪。與曹操正麵相對,袁紹本無須幾許人馬,抽出一支,暗渡陳倉,隔山打牛,偷襲曹操身後的許昌,亦不失為一條妙計,謀士許攸即曾如此獻策。袁紹倔強如牛,斷然拒絕:他因為存心想讓曹操好看,腦子裏盡歇斯底裏地想著如何在正麵戰場上把曹操一舉擊敗,故而對任何迂回之術都不加采納。
兩軍相爭,土氣為先,加強團結,避免內部不必要的摩擦,為將者亦當遵循。袁紹在這一問題上又一錯再錯,先是臨出發前將反對自己的謀士田豐投下大牢(附帶提一句:田豐對袁紹也有過救命之恩),接著又默許在鄴城的謀士審配抄沒許攸的家財,逼得許攸臨陣脫逃,順便將袁紹一件重大軍事機密報知曹操。
與曹操相持已有半年,糧草成了決定戰爭勝敗的命脈。袁紹派去守衛糧草的軍隊既難稱足夠,委派的大將淳於瓊又難稱其才,且有貪杯惡習。權力雖遭削弱但對袁紹仍忠心不變的沮授,當時就曾提醒袁紹“當心曹公突襲淳於瓊,可再派將軍蔣奇另統一軍,側麵防護”,同樣遭到袁紹的拒絕。
凡是有利於自己的建議,無不加以拒絕,這樣的統帥如還能打贏戰爭,那可真是對戰爭藝術的褻瀆了。
結果,隻在3天時間,袁紹10萬大軍,被弄得隻剩下區區800人,陪袁紹逃回老家。
田豐的死,最能反映袁紹的心胸肚量。田豐曾反對袁紹投入這場戰爭,並預言袁紹必敗。當袁紹果然大敗,獄吏們紛紛向田豐慶賀,說是“先生大有先見之明,袁公回來後必定會加以重用”。
田豐歎道:“非也非也,我太了解袁公為人了。他表麵寬容,內心猜忌,若此戰獲勝,袁公一時高興,當然也會不咎既往,大赦天下,在下小命也可望保全。今既然失敗,袁公羞惱之下隻會更加震怒,遂致遷怒他人。煩請轉告我家人,著速替我預製石棺,時刻準備收屍。”
果然,袁紹回府後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處死田豐。
對照一下就可以發現,不管你將此理解為豪傑氣質還是奸雄本色,曹操戰敗後做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先找某位曾經反對過自己的謀士,一邊握著他的手,一邊誠懇地認錯:“悔不用卿言,致有此敗。”袁紹之為袁紹,正在於其性格的外寬內狠,外容內忌,反複無常,心胸逼仄。情緒高時,對引車賣漿者流他說不定都會藹然相對;一旦發作,哪怕你是孔丘再生,孟軻還世,他仍然能夠說翻臉就翻臉。據說,對那位最為時人敬仰的大學者鄭玄,袁紹都曾經禮數不周,大加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