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武與黎元洪的矛盾由來已久。武昌起義後,革命黨自覺人微言輕,沒有號召力,不足擴大起義的影響,起義前後都考慮到請黎元洪任都督。但張振武並不讚成此舉,他的意思是讓革命黨人自己來搞,因為拗不過眾人的堅持才作罷。誰知黎元洪開始不敢幹,還說什麼“莫害我,莫害我”。張振武想,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扭扭捏捏,黎元洪如此不識抬舉,還求他幹啥,再說了,他既不誠心,隻怕當了都督還會誤了革命大事,揚言不如殺了這個“泥菩薩”算了。這話肯定傳到了黎的耳朵裏,這就種下了矛盾的種子,估計黎元洪此時就有了殺張的念頭,隻是時機尚未成熟,隻好默默等待。
隨著戰爭形勢逆轉,武昌起義部隊被袁世凱的北洋軍隊打得節節後退,黎元洪見勢不妙想出走,張振武出來製止,但黎還是在孫武的支持下率其親信直奔葛店,張振武得知,就說,這個黎某膽小如鼠,不如乘此另舉賢能。但是臨陣換帥乃兵家大忌,眾人並不讚同,張振武隻好不再堅持。但可以想見,黎元洪受到張一再的譏諷肯定不會好想,武昌起義之前,他黎元洪是堂堂一協統(旅長),張振武不過一小學教員,有什麼資格對他指手畫腳?武昌起義之後,自己被推舉為都督,張振武隻是軍務部副部長,有什麼資格對他頤指氣使?我們稍為以人之常情,站在黎的角度想想,就能理解,哪怕黎元洪有“菩薩”心腸,也經不起自尊心被一再地傷害。哪怕為了一個男人的自尊,還不談權力利益的殊死之爭,也會對張振武懷恨在心,有除張之心並不算意外。
張振武在任軍務部副部長時,曾被派到上海去采購槍械,由於經費不夠,他向黎提出追加款項,沒有獲得追加款,他就擅自挪用其他錢款,引起了黎的猜疑不滿,懷疑他侵吞公款,要查張的賬目,張大怒:是我把你拉出來當大都督,才有現在的榮華富貴,現在恩將仇報,要查我的賬?黎元洪隻好大事化小,不再追究。
但是,黎元洪心中越積越多的對張的仇恨,總是要爆發的。事情終於給了黎元洪一個反擊之機——群英會事件,讓黎一步步贏得主動權,一步步置張振武於死地。
1912年2月27日,湖北發生了一次兵變,一些革命黨人衝擊湖北軍政府軍務部。事情的起因是,武昌起義之前被調往四川鎮壓保路運動的湖北新軍第三十二標(又稱教導團)的領導人返漢後,不滿於軍務部把他們邊緣化,沒有把他們列入常規部隊,該團就搞了個改良政治群英會,鼓吹“二次革命”,聯結了別的一些非正規編製的部隊發動兵變,反對軍務部。
軍部副部長蔣翊武力主鎮壓,張振武則主張和平調解,事情很快就平息下來了。但黎元洪借群英會反對軍務部,趁機撤銷了孫武、蔣翊武、張振武的職務,改為都督顧問,實際上是架空首義“三武”,讓他們成為閑人。這是黎元洪的借題發揮,張振武不服,派人向黎元洪提出留任,甚至要求出任軍務部長,這明明是拿黎元洪的雞毛不當令箭,讓黎很不高興,兩人矛盾進一步激化。這也成了黎元洪後來殺張的借口之一,即張振武在群英會事件中“乘機思逞”。
張振武不同於蔣翊武和孫武,張振武被撤職後,手裏仍然控製著一支有力的武裝——將校團。這是革命時期張的代伐衛隊,十分效忠於張。黎元洪幾次想控製這支力量,從張振武手中奪過來,要麼安插親信,要麼收編,要麼改編成軍官學校,都沒有得逞。張為加強將校團力量,創辦男女中學各一所,發刊《震旦民報》,拉攏江西援鄂軍馮嗣鴻部,極力把自己勢力做大做強。張振武憑借這支武裝和他在軍隊中的影響,並不把黎元洪這個副總統兼都督放在眼裏。在黎的一係列奪走該團的努力,張黎矛盾越發突出,到了互相嚴行戒備程度。看來,黎元洪是深深體味了袁世凱的謀臣陳宦對他說的一番話:“三武”不去,則副總統無權。尤其這個張振武,成了黎元洪的眼中釘,不拔不解痛,殺張也隻是時機問題,如何殺的問題,而不是殺與不殺的問題。想來,黎元洪認為再沒有比張此次進京,假袁世凱之手殺張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