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政爭亂象,張案不昭 (2)(2 / 3)

因為網絡具有虛擬性,五毛黨的身份看起來像是普通網民,很容易給人一種代表了普通民眾的真實想法和心聲,誤以為這就是真實的民意。不明真相的人確實容易受到人多勢眾、眾口一詞的話場影響,幹擾自己對事物的判斷,會跟在五毛黨後麵一起叫喊,營造出一種公共輿論,這就達到了雇用者的目的。

看起來,五毛黨像是網絡時代的產物,其實不然,它在前網絡時代早就有了。最近,我在讀中國近代史發現,民國初年就出現過政客為政治私利雇用五毛黨偽造民意的事。隻不過,那個時候,被雇用的人不叫五毛黨,而叫“公民團”——這名字即便現在聽起來都挺有民意含量的。

1917年“一戰”期間,黎元洪和段祺瑞的府院(總統府和國務院)之爭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尤其在對德宣戰這個問題上,充滿了火藥味,是“府院政潮”的一支小插曲。看似一個外交問題,是國家利益的權衡,其實是兩人爭權的表現,兩人都想大權獨攬。

黎元洪認為,“大總統有宣戰媾和的特權”,而段祺瑞則認為,“總統雖有特權,責任則在內閣。總統既不對國會負責,又可以推翻內閣的決議案,這樣的總統就像專製皇帝一樣”!——總統既有特權,他這個內閣就沒有事情可做了,成了附庸。因此,誰在對德宣戰問題上爭贏了,就表明誰一步步地抓得了話語權。

但是在對德宣戰這個問題上,段祺瑞不僅遇到來自黎總統的阻力,還遇到來自國會的阻力,國會並不認可參戰案。5月7日,對德宣戰案提交到國會,5月8日,國會開會討論,沒能形成統一意見。為了爭權獲勝,段祺瑞就想出了一個雇用五毛黨,組成“公民團”,假造民意,包圍國會,脅迫通過對德宣戰案的法子。

當天,北京城突然冒出“五族公民”、“陸海軍人代表”、“北京政學商界”、“北京市民”等遊行隊伍,他們手持白旗,從四麵八方聚集到國會附近,人數有2000多,看見議員走過,就把各種各樣的“請願書”和“警告”傳單塞過去,如果議員拒絕接受,“公民”就把他們拉下車來進行毆打。“公民團”威脅國會,並提出三項意見:一是要求國會當天通過對德宣戰案;二是國會如果不通過,就要求解散國會;三是政府如不肯解散國會,公民將自動搗毀國會。總之,不達要求,他們就對國會和議員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據說,那些搖旗呐喊的“公民”,有一小部分是北京城裏的軍人和警察,大部分是乞丐和失業遊民。這種五毛黨,已經不隻是像現在網絡上的五毛黨發帖、罵陣、叫好,而是嘴巴和四肢並用,流氓氣概十足。

因為這些五毛黨是段祺瑞一手導演的,所以國會外維持秩序的警察與他們相處融洽,並沒有驅散他們;相反,國會工友從外購買食物回來,準備給議員食用,就被五毛黨團團圍住,搶奪一空。

“公民團”包圍國會的問題一直僵持到晚上9點,對德宣戰案遲遲未獲通過,有一些“公民”開始向議院內投擲磚瓦,恫嚇議員接受他們的要求。不料一塊飛石擊中了跑來國會采訪的日本聯合通訊社記者中野,段祺瑞害怕因此引起外交事件,這才命令警察驅散“公民團”,那些他自己請來的五毛黨,辛苦了一遭,竟連五毛錢都不舍得打發。

我這樣說是有事實根據的,當時北京的《醒華報》刊登了一封讀者來信,這名讀者自稱就是當天圍攻國會的“公民”之一,叫王合新,他在這封讀者來信裏暴露了當天的醜劇:“鄙人來京謀事未遂。前日由同鄉合肥人陸軍部秘書譚君毅甫介紹加入公民請願團,當時言定自12點鍾起,隨大家包圍議院,每點鍾給大洋5角,散時立付。並雲,將名冊造成具報總理(段祺瑞時任總理)以後,可派一差使。鄙人如時而往。站至(晚)8點半始去,並被軍警擊一槍托。當晚往尋譚先生領取公費大洋四元二角五分,乃譚吝而不予。今早又往索取,譚先生避而不見麵,由一少年出見,大言恐嚇。並雲:此事鬧糟,總理不肯認賬,恐怕要辦凶手,囑令閉門不出,不許再提此事。鄙人忿極,為此特請登出,俾知譚之欺人手段。”(按:5角錢一點鍾是高等“公民”的報酬。站了數小時,又饑又累,竟連五毛錢也領不到,比起現在的五毛黨,在電腦前敲敲鍵盤,動動鼠標就來錢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