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在帝製與共和之間徘徊的袁世凱 (1)(1 / 3)

國情論在中國是一種很時髦的論調,在中國一百多年的現代化進程中,經常會被提及。國情論亦可分兩種,一種是符合國情論,一種是不符合國情論,符合國情論自不必多言,爭議最多的是不符合國情論,其核心意思是強調國情的特殊性,一般來說,此論調並不否認外來的先進思想、先進製度、先進文化、先進器物等,但是它強調別人的東西雖好,可惜不合國情,因此隻好無奈地棄用,另搞自己的一套,或頂多“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地借鑒一下。一百年前的獨裁者袁世凱就漂亮地操持過國情論,在此不妨回眸一下。

袁世凱如願以償地當上了中華民國的大總統後,發現總統其實並非想象的那樣舒服,今天被國會彈劾,明天被總理頂撞,後天被黨派攻擊,大後天被國民痛罵……著實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他畢竟是受到先進思想熏陶的人,知道民主政治如大潮赴海,大勢所趨,難以違拗。隻是,人性的弱點又會經常讓他抑製不住這種想法,幻想能當比總統更爽的皇帝,回歸帝製時代,能盡情地玩弄權力。因此,帝製還是共和?對袁世凱來說是一個問題,他的思想在左右搖擺之中。此時,國情論便成為他思想搖擺的外在表現,也成為實現自己想法的有力武器,一切皆以自己的利益為軸心。

當自己還不足以掌控時局時,他對民主政治的理解就很“透徹”,認為共和製很符合中國國情。就在袁世凱臨危受命,被清政府請出來鎮壓武昌起義時,袁世凱麾下的北洋軍隊一口氣攻下了漢口,接著又拿下漢陽。隻要袁世凱一鼓作氣,拿下武昌,收複武漢完全不在話下。但此時,袁世凱打起了小九九,他留下武昌不攻,送給革命黨一個人情,好讓革命黨投桃報李,同時又以此威脅、要挾清廷,可謂一箭雙雕。

為此,他主動向革命黨拋出橄欖枝,並延請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為中間人,與革命黨進行談判。快要堅持不下的革命黨人巴不得停火談判,於是南北雙方暫罷兵火,派出代表坐到談判桌上談判,談判的焦點在兩點:一是滿清統治基本上已被架空,接下來國家采用何種國體,是立憲派歡迎的君主立憲,還是革命派想要的民主共和;二是袁世凱在新體製中如何安置。

這個時候,袁世凱雖不好直接大聲地說擁護共和,此時的他畢竟還是滿清的大臣啊,這樣說世人怎麼看呢?但袁的內心是讚同共和的——這樣就不用在自己的頭上再坐一個皇帝,他已經受夠了滿清皇室的鳥氣(曾經差點掉了腦袋)。對於革命黨來說,他們本來就是要“驅逐韃虜,恢複中華”,自然不能見容一個滿族皇帝摻和到新政權中來。雙方基本上達成共識,將來實行民主共和製,這個符合中國國情。

沒有想到,就在這時,由海外跑回來的孫中山被推選為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的臨時大總統。1912年1月1日,孫中山在南京宣誓就職。這令袁世凱大為不悅,他差點就認為共和製不符合中國國情了,準備再次開釁,端掉這個新政權。不過,孫中山迫於內外壓力,也為了保存民主共和的果實,主動向袁世凱表白,他隻是暫時代行職責,等袁世凱逼迫清帝退位後,就讓出臨時大總統位。為了讓袁世凱放心,孫中山還再三許諾:“如清帝實行退位,宣布共和,則臨時政府決不食言,文即可正式宣布解職,以功以能,首推袁氏。”

袁世凱逼清帝退位用的就是國情論,他在勸隆裕太後時說,“環球各國,不外君主、民主兩端,民主如堯舜禪讓,乃察民心之所歸,迥非曆代亡國可比。我朝繼繼承承、尊重帝係。然孔孟之道是民重君輕”。這就是說,民主政治是符合國情的,而且,堯舜禪讓、孔孟之道本來就民主行為和民主思想,民主政治並非外國所特有,我們本土也生產,有什麼不合國情的呢?然後袁世凱就恫嚇孤兒寡母,“讀法蘭西革命史,如若路易王室早順民情,何至被殺無遺!民軍所爭的是政體而非君位,所要的是共和而非宗社。我皇太後、皇上何忍使列祖列宗震驚,被趕出紫禁城?必能俯鑒大勢,以順民心”!

一批宗室親貴深知袁世凱的算盤,成立宗社黨,發表宣言,堅決反對共和。袁世凱就給這些頑固分子下了一劑猛藥,他擬電稿、命段祺瑞等以前敵將領聯名形式發出,壓逼清廷:“共和國體,原已致君於堯舜,拯民於水火。乃因二三公迭次阻撓,以致恩旨不頒,萬民受困。現在全局威迫,四麵楚歌,京津兩地,暗殺製動黨林立,稍疏防範,禍變即生。三年以來皇族之敗壞大局罪實難數。事至今日,皇上欲求之一安富尊榮之典,四萬萬人欲求一生活之路而不見許,瑞等不忍宇內有此敗類也,謹率全體將士入京,與王公剖陳利害,揮淚登車,昧死上達!”這封電稿仍然強調共和符合國情——原已致君於堯舜,作用也挺大——拯民於水火,加之現在局勢如此不堪,難道皇帝忍心就為了一家之榮華富貴而置四萬萬人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