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深灰色(70—80歲)
當銀發者的手互相糾纏著時光,生命已經進入了吟唱永恒愛情的階段:他們喘著氣,從布滿皺紋的皮膚上觸摸到接近天堂的花紋,這是在星空下麵最後的狂歡曲。
Δ銀發者的輕重
米蘭·昆德拉說:他該做什麼呢?什麼也做不成。那麼,為什麼不能做自己掘墓人的幫手呢?難道應該跟他們幹一仗不成?結果,這些掘墓人便會朝他的棺材上吐唾沫?
輕,可以是一隻蝴蝶,移居在任何地方,像射入空中的一束禮花,永久地盤旋著,永久地反映出輕盈飛翔時的狀態。他的手杖把他的愛情帶到一個女人麵前,那個女人猶如一隻蝴蝶,所以她是永恒的輕盈使者。她使自己的處境變輕的最大秘密就在於她擁有愛情。同一隻蝴蝶相比,誰更加輕,是蝴蝶輕,還是這個銀發的老人更輕?沒有人衡量出一個女人與一隻蝴蝶誰更加輕盈。但愛這個女人的男人來了,他看到了一隻蝴蝶自由飛翔時的輕盈狀態,他同樣也看到了那個銀發女人,她坐在織布機前:她在飛,她如果飛起來,會超越那隻蝴蝶飛的高度,所以,這個銀發女人比一隻蝴蝶飛得更高,也就是說她的身體比一隻蝴蝶更輕。
她已經飛過多次,起初,她的身體並不輕盈,她曾經帶著桎梏飛,帶著自己的監獄飛,飛在空中,又墜落地上,當她墜落地麵時的劇痛使她呻吟時,她已經落入了愛情的巢穴,他與她在巢穴之中互相依偎,他鼓勵她再一次飛,在一個訓練自己的身體可以變輕的國度裏,她總是拉住他的手又鬆開,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她要為愛情付出代價,因為她想讓所愛的人看到她在飛。
愛情使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到了70歲,她終於可以放下世俗的一切籠子,飛起來了,飛,在這個時候,他過來了。
米蘭·昆德拉說:就在這當口,他腦中又閃出一個新的定義,一個最富有悖論性,最激進的定義,他為此而喜不自勝,幾乎忘記了心中的悲哀。這個新定義就是:絕對摩登意味著充當自己掘墓人的幫手。
她輕,他則變重。他在時空中穿行,身體有時候會犯規,在每一次命運攸關的時刻,他都不可能飛起來,因為他變重,他才是男人,女人在飛起來時喜歡看著一個男人像岩石,像樹林,像汪洋,像風暴……這是女人在愛情中使內心感到沉甸甸的景物,也是使她在愛情的歲月之中的誘餌,男人身體變重時,他雖被囚禁在丘陵似的一張張網絡裏,他的靈魂雖在艱難地越過山川,她就是這樣在這個生活網絡中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他身上的重。一切重都來源於世界的掙紮狀態,他看見她在空中變輕,變得像一隻蝴蝶飛翔的時候,正是他被重所覆蓋的時候,如同行囊和一塊巨石罩住了他,她變得越輕,他就變得越重。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區別:她被他吸引了,這個在丘陵似的網絡中的男人向她投來情書和木塊,他的身體越重,就證明他的身體已經碰撞過江河、閃電和泥土,她的身體越輕,就證明她更像細雨、蝴蝶、花瓣。
輕與重交織在一起的愛情關係已經進入了70歲。當她變得更輕時,她不需要在地上找到船,她隻須身體騰空,就可以飛到空中去,每當她在空中扭動時,他卻在地上搏鬥,進入了70歲,他仍在尋求帆船,道路對他失去了意義,隻有帆船才可以尋找到那個在水中飛翔的女人。
愛情使她飛得更輕,她繼續飛著,無人能夠阻止她,她要飛到岩石林立的地方去與他約會。她繼續飛著,她能夠感受到他在用手托著她的翅膀,多少年來,他一直在悄無聲息地輕托著她在飛的姿態;地上很寒冷,他變得很重,進入70歲,雖然上帝給予他的原有的力量已經消失,但他仍然在變重,他有可能在她變輕時變成大地上一塊原地不動的岩石,在風雨中紮下根來,然後等她回來。無論如何,輕與重的樂趣隻有他們才會享受。
Δ銀發者的柔情蜜意
茨維塔耶娃說:冰的篝火,火的噴泉!我高高地豎起我自己高高的身軀,我高高地舉起我自己高高的交談者和繼承者的天職。
經曆了多長的時間才能尋找到那隻小船?現在,他們站在小船上,把頭仰向後麵,船在朝前蕩漾,這是一次沿著愛河蕩漾的旅程。銀色的發被風吹拂著,他們的嘴唇與身體已經喪失了青年時代的特征,他們彼此的皮膚像是被鹽層世界所侵襲過,已經失去了彈性,他們彼此慰藉的詞語也喪失了過去的旋律。隻有心靈隨同那隻小船在蕩漾著。
愛情可以在20歲、30歲瘋狂,他們曾經懷著強烈的激情在蘆葦叢中造愛,所以他們一生都在尋找水源,有船蕩漾的地方就必定有河流、大海……他們從前在蘆葦中造愛是想讓愛和肉體離開島嶼進入彼岸。在一個有愛情存在的彼岸世界,他們就可以尋找到一座小屋,對愛情的故事來說,在度過了綠色的島嶼之後,尋找到一座木屋意味著尋找到了愛情的王國……
他對她的柔情蜜意隨同年輕時代的瘋狂變得像羽毛一樣輕,他總是走在她旁邊,雖然懷著愛情把她帶到小木屋之中去的時光已經一去永不複返,他把木屋變成了宮殿似的彼岸——用來取悅她,讓她快樂幾乎是他一生的職責。
現在,一隻小船在蕩漾,挑動春情的悄悄話已經不屬於他,然而,他所做的一件十分莊重的事情就是帶著一個70歲的女人,一個身軀已不性感的女人出發,每當看到四周的蘆葦時,兩個人都會回憶起一次瘋狂的做愛。
茨維塔耶娃說:朋友!不要把我的尋覓!時移俗易!即使是老邁的長者也都會把我忘記。我夠不著吻你!隔著忘川,伸過去我的雙臂。
在船上有她為他準備的食物、衣飾,從她與她頻頻約會時,她就感受到了身邊的這個男人會在寒冷中迎風而來,所以她為他準備了圍巾、手套,在他們的情愛生活開始的時候,她就將自己的柔情蜜意變成了活生生的愛:當他外出冒險時,她花了一個秋天的時間為他織一件毛衣。她似乎想把所有的心都奉獻給他,所以那件親手編織的毛衣貼在他身上時,超越了世界上用文字綴成的美麗情書。在她對待他的全部柔情蜜意之中,她的靈魂無法看見,靈魂在她充滿柔情蜜意的時候已經與他的靈魂——占據了一艘遊艇和一座木屋似的宮殿,為了幫助他的靈魂遊動得像獅子在大草原上行走,她決心舍棄一切世俗的幹擾跟隨他。她還為他準備好鹽和鞋子,在這個既需要鹽又需要鞋子的世界上——她唯一的目標就是用身體貼近他,不僅僅在他冒險歸來後貼近他,還在他受傷時貼近他。
他的傷期療養階段是如此地漫長,從60歲到70歲,年輕時代經曆的碰撞使他身體疼痛,現在,是她可以留住他的最好的階段,他的身體萎縮得那樣快,為了激發他生活下去的信心,她讓他看見了那隻船,當他上船後,一個女人的柔情蜜意超越了現實。她決心利用那隻船幫助他療傷,當船在水麵上蕩漾起來後,人的目光開始變得明亮,兩個70歲的老人從內心上升的柔情蜜意交溶在一起。
不僅僅耳鬢廝磨,真正的柔情蜜意必須召喚出彼此的靈魂,並讓靈魂激發起人生每一個階段的旋律。他和她就是這樣,乘著一隻船,滿懷著無盡的柔情蜜意去旅行——這是愛情始終在前進的現實,他們的形象使我們尋找到了不朽愛情的傳說,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努力從不同角度去觀看那隻船,它如今正沿著從前蘆葦蕩漾的河流前行。當他們進入了70歲仍然有柔情蜜意依附在各自的靈魂之上,這是一種多麼美麗的圖畫:在許多皺紋深處我們看見了愛情。
Δ銀發者的牙齒
茨維塔耶娃說:我望著你那明眸,宛若兩團篝火,——照耀著我的墳塋——那座地獄,注視著手臂不能動彈的伊人——她百年前已死去。
牙齒在脫落,用緩慢的速度一顆又一顆,就像斑剝的石灰岩在脫離了石床,牙齒也在脫離它的牙床,他的一隻酒杯被碰落,在他腳下變成了碎片。隻剩下最後幾顆牙齒了——這意味著他的聲音會蛻變,為此,他不得不求助於牙醫,於是,他有了別的牙齒,一些假牙彌補了他脫離了牙床的位置。在這樣的時刻:他是多麼需要愛情。因為在他聲音蛻變時,唯有愛情才會使他展現出昔日的形象。
第一個感受到他聲音蛻變的當然是他的愛人,她順著他聲音的變化看去,他正在接受一次史無前例的挑戰,用他新的牙齒給她講述日常生活的故事。因為牙是他發出聲音的地方,她從一開始就被他的牙齒所感動著,當他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時,他不僅僅講述著愛情,也在講述著一個詩意的世界,很顯然他擁有著健康的牙齒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在他牙齒開始蛻變之後,他困難地張開嘴,用近乎嚅動似的狀態講述太陽下盛開的一簇簇金盞菊。
如果一個男人在他進入老年之後,仍在用他蛻變了的牙齒講述愛情,那麼這個男人一定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不錯,在他錯落的牙齒之間一定閃爍著一些色彩明亮的語言,他想用那些語言告訴給這個女人,他的愛情使他看見了一簇簇美麗的金盞菊,他的愛情讓他看見了雪水在溶化,看見了一座湖閃現在峽穀之中。
即使蛻變了牙齒也要對愛侶傾訴愛情,此刻,與他相比,他的愛侶要顯得寧靜得多,她傾聽著他的聲音,多少年來,她傾聽著,這愛情的絮語——一次次地領略到了在他的愛情世界裏繪滿了帶花紋的水甕,那水甕與眾不同,升華著一個嚴肅的答案:愛情就在那隻水甕中深藏,然而,如果沒有女人,那隻水甕會迅速幹枯;還有愛的一係列的辨證關係:如果世上僅有男人的存在,世界的任何水的源頭都不會閃現漩渦,沒有女人,世界上就不會有流水,如果沒有流水就不會有江河的流動……這一切都是他用牙齒,不同氣候,不同季節,不同時代的牙齒向她傾訴的。
牙齒的世界也就是語言的世界,他用牙齒的摩擦聲告訴他的愛侶:即使我已經掉光了牙齒我仍然想讓你聽見多少年來我是多麼愛你。
茨維塔耶娃說:我手裏握著我的詩稿——幾乎變成了一抹塵埃!我看到你,滿麵風塵,尋覓我誕生的寓所——或許我逝世的府邸。
有時候他的牙齒沒有任何聲音,那是牙齒睡眠的時刻,牙齒為什麼不能睡眠呢,在這個世界上,任何生靈都有冬眠季節,春眠季節……他的牙齒沉浸在睡眠中時,也正是他失語的時刻,一個70歲老人的失語階段——意味著他佇立在低垂的烏雲似的窗幔之下,他四處尋找並回憶世界上給他帶來快樂的地方,他的內心像是進入了一個唯一的場景之中,想把那個與此刻分裂的世界尋找到的那種無妄——把他的失語階段導向一個主題:因為愛情他經曆了人世間無窮無盡的變化,宛如牙齒,在永遠不斷地蛻變之中使一個世界陷得更深。此刻,又是她所見了他牙齒在失語狀態下的聲音,又是她再一次站在他身邊仿佛在粘土中想與他合二為一,形成一座塑像。
當傷感的失語期過去之後,他的牙齒又發出了聲音,因為沒有聲音,這個世界會多麼寂寞,因為沒有聲音的世界是也是一個異常乏味的世界,所以上帝讓人說話,並有了牙齒。此刻,他靠近她的影子,在他牙齒蛻變的階段,有一點永遠不會變:他始終用牙齒對她傾訴愛情的世界使他的語言閃爍著靈感。
Δ銀發者的鏡子
西蒙娜·德·波伏娃說:……這是被物質局限了的渾濁的精神之長夜,沉睡與虛無之長夜。這是大海深處之長夜:女人就是那昔日令航海者膽戰心驚的陰暗的海妖;這是地球內部之長夜。
無數次的場景變化,鏡子使她的內心充滿了自我。多少年來,當她麵對鏡子的時候也就是麵對他……銀發覆蓋著兩鬢,這是鏡子中巨大的變化,她站在鏡子中,站在人生的邊緣,有時候喉嚨哽住了,時光太快,她為自己的變化而悲哀。但她仍然迷戀鏡子,因為鏡子使她從少女時代就看見了自我。當他降臨時,她想起了鏡子裏的小小的自我,那個女孩從鏡中走出來與男孩約會的過程使她感到欣喜,從那以後,麵對鏡子可以看見自己的影子消失在他的懷抱,從某種意義上說消失在他懷抱,也正是消失在遠方。
有一麵鏡子照耀一個戀愛中的女人,她就可以看見愛情的未來。因而,當他在那個雨夜,穿著雨靴把她從鏡中喚出去,帶著她,肩並肩地走向遠方時,鏡子中的那個女人注定要與這個男人永遠地行走在一條道路上。過了很長時間,她終於明白了,在她迷戀鏡子的時刻,也是她想麵對他的時候,每一次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當她從鏡子中走出去,總是會引起他的注意,因為鏡子照耀過她的光澤仍然留在她身上,她吸引了他。也就是說,鏡子是女人的學校,而被鏡子照耀過的女人又是男人的學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結果:鏡子讓她變得美麗新鮮。
西蒙娜·德·疲伏娃說:男人害怕這長夜,因為它是生育力的另一麵,使他麵臨被吞沒的威脅。他向往天空,向往陽光,向往明媚的頂峰,向往藍天那純粹的清冷。
現在,她有了鏡子中的銀發。當一個銀發老人出現在鏡子中時,也正是她審視自己人生的時刻:假若一個人不會回首往事,鏡子也就失去了全部的意義。在她回首往事時是為了及時地發現此刻的自我,她顯然老了,鏡子再也無法映照出她那燦爛的笑容。她晃動著腦袋,銀發被吹拂著,吹拂銀發的是從窗口進入的風,風使她想起了一根纜繩,那是一次危險的體驗,他把那個從鏡子中走出去的女人擁抱著放進一隻小船,船的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意味著她要撲進他懷抱……到達目的地後她在鏡子中看見一個被男人擁抱的女人,她的幸福感染了那麵鏡子,從此以後,鏡子在每天中記錄著她精神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史。
她的歌聲悠揚地升起來,這是她進入銀發時代之後的另一種生活方式。她喜歡看著鏡子唱歌,她看自己發音的嘴唇,因為隻有唱歌的嘴型才可以讓她看到音樂的永恒。他來了,在他進入鏡子之前,他就已經聽見了她那悠揚的歌聲,他站在她身後,他是闖入者,也是在鏡子中設想一個女人的曆史並生活在她曆史中的男主人。她的銀發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活生生的曆史。鏡子中的女人雖然不再用春情蕩漾的世界麵對一個所愛的男人,但她必將以另一種曆史演變的勇敢來麵對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男人。
她仰起頭來,這是她傾盡畢生的勇氣麵對她愛情的時刻:鏡子已經再現過她青春的姿態,現在,鏡子再現出了她衰老的容顏,隻有一個不害怕衰老的女人才會在鏡子中發現真理。他就是這樣在這個女人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了一座學校:除了愛她,他注定今生今世在這所學校中成為她的學生。
永恒不變的是那麵鏡子,可以讓女人直麵她真實的人生。當男人轉身離開之後,剩下的就是她自己,她用梳子梳了梳銀發,由於意識到自己在鏡子中的存在而設想著空間和時間的盡頭。
Δ銀發者的露台
西蒙娜·德·波伏娃說:男人在女人身上重新發現了明亮的星星,夢幻般的月亮,太陽的光明和洞穴的黑暗。反過來,灌木叢中的野花,美麗花園裏的玫瑰也是女人。
在假設明天的時候他通常出現在露台上,這座裸露的露台不僅僅可以建立在太陽輝映世界的法則上,同樣也可以讓她感知到黑暗在幫助世界作休眠狀態的另一種法則中,當他站在露台——就是想接近曆史和未來的盡頭。對麵的露台上,兩個年輕人在接吻。
露台上年輕人的接吻卻觸動了這個銀發老人平靜的心靈:假若那曲音樂真的結束了,那麼回憶也就變成遺忘,最為重要的那曲音樂仍然在回蕩著,愛情的誕生也就是一曲音樂的誕生……回首年輕時代狂熱的吻別是為了創立銀發世界的另一種烏托邦。
他站在自己家露台上看見了清晨,一個年輕的薩克斯手,在這個降臨的新鮮美麗的早晨,當之無愧地為自己選擇了唯一的用音樂傾訴自我之愛的道路,他的薩克斯流瀉著愛情的私語,他似乎想讓全世界聽見他愛情的私語,這進一步證明他對一個女人的愛情——使他有了一個個黎明。
露台使這個銀發老人,一個男人在暮年看見了世界本身的風景,一對年輕人的接吻和另一個年輕薩克斯手的目光都是為了表達生命之愛。
西蒙娜·德·波伏娃說:男人期望,通過占有一個女人,能夠獲得有別於滿足本能欲望的東西:她是一個他借以征服大自然的,有特權的客體。
她站在裸露的露台上——這是她活動的場所,從這裏可以看到夜空的禮花也可以看見鍾樓上的鍾擺——形成扇形狀超越了人類的稚拙,環繞了一圈又一圈。有時候她躺在躺椅上晃動著身體納涼,一邊看著星空一邊作一次幸福的短促的打盹。女人在這樣的時刻更願意閉上雙眼,仿佛要為白晝和黑夜廝守,偶爾,她會聽見地麵上某種原始的聲音,那也許是昆蟲的聲音。對她來說,昆蟲的聲音也是這個世界與人交溶的聲音。在這聲音裏,她假設著她孫女的愛情。那個女孩在聲音悸動的世界上穿行時還佩戴著她送給她的一隻銀手鐲,讓美麗的小孫女戴著銀手鐲回歸到歡樂和愛情之中去,是她此刻在假設之中完成的最大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