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拳是鎮上最有名的算命人,晉小波是這裏最有權勢的少爺,他在他家的酒樓算卦,他們的組合是這個邊城最經典的組合。
亡羊鎮一直有種朝不保夕的末日氛圍,小鎮上生活的人們沒見過什麼世麵也沒有力量,隻有些強烈的近乎偏執的活下去的欲望。為了避開各種危險他們時刻準備著如驚弓之鳥,你隻需稍微牽動一下他的神經,就一窩蜂的全跑了,然後啃著根禿玉米棒子、躲在各種充滿鄉土氣息的地方朝著本該是他們家園的地方高喊:“我是條鹹魚,想讓老子死那是門都沒有!”
日常的瑣碎與生存的重壓像鍋文火慢慢煎熬的湯,湯裏的人被熬的入了滋味,也找到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寄托與救贖。鎮子裏有兩種買賣特別好做,一種賣的是迷津,講究鐵口直斷消災解難,就是算卦;另一種賣的是靜心,就是買個醉,萬事明日再說。在連名字都不吉利的亡羊鎮,生活是這樣的:
“老王,幹嘛兒呢?”
“呦,老李!我家裏出事了啊,嚇的我都去算了一卦。”
“哎喲我去,沒事吧……”
“走,你得陪我喝酒,卦上說我明天要死啦!”
……
……
張大民眯著眼睛,他為水秀著了迷。以前他隻知道生活就是喝酒算命。他靠喝酒認識了很多的朋友,習慣第一聲雞叫時迎著一團昏暗和濕潤的黎明以酒涮洗他那口家傳的刀,後來他依著算命的吉言娶了他往東走遇見的第一個女人做婆娘。十年來他然是醉著,酒量卻一天少似一天,每天看著杯底令人目眩的殘酒他想不明白,這日子是怎麼了,連喝酒都沒味兒了。
他是個殺豬的,如今他把水秀當做唯一,他和這些以同誌互相稱呼的水秀迷聚在一品舍醉樓對麵隻為見水秀一麵。他用自認帶著殺氣的目光越過身邊同誌們的肩膀,毫不遮掩的看著酒樓前廳那個招人恨的青衣少年人,融入組織的感覺確實讓張大民覺得很溫暖,他卻覺得自己與眾不同,有一些很微小的地方,他覺得自己是比他們更愛水秀的。
水秀保護者公會之下有許多不同的分支組織,張大民自願加入了確保水秀遠離渣男行動隊,以一個中年大叔的身份帶領著幾個半大的小家夥搞些事情,他們的任務是揭露酒樓裏那個名叫秦拳秦小五的算命人的真正麵目,讓水秀離開他,所以他才死死的盯著他,在他們這些熱心群眾看來,這個算命的家夥真是好大的一張臉,一個身無餘財的癩蛤蟆還想咬天鵝一嘴毛麼?他們絕不容許這個小眼睛的一般人依仗豐富的市井閱曆哄騙水秀這樣的小姑娘。
“我的水秀小公主”張大民內心默默念誦著心中女神的名字,前心與後背微微的見了汗,微微隆起的腰部遮擋了很多東西,提示著他自己已經不在年輕,他也從一個棒小夥變成了一個油膩的多汗大叔。
“即使我如此卑微還是喜歡那麼漂亮的你啊。”
此時,酒樓一樓的廳堂裏正上演一出滑稽戲,一個捶首頓足的老頭正扭動著身軀在撒潑,那個脖子上係著條紫色綢帶的俏麗丫環捂著胸口和那個小眼睛卦師膩在一起,張大民感到憤怒,心裏不住的怒吼著:
“你這個一臉老實假裝忠良的渣滓終於被我識破了,雖然我們不允許你碰水秀的小手,可你怎麼敢背棄水秀碰別的女人?簡直不可原諒。”
小丫環的後背緊緊的抵著那個無恥之徒,還在瑟瑟發抖。
“真是一對兒不要臉的狗男女,屁股都對到一起了。”張大民覺得愈發憤怒,暗暗的說:“我要代表真理懲戒你,讓你嚐嚐大叔的短鐵錘。”
可他卻不能真的衝進那座白牆青瓦的酒樓一錘泯恩仇,他明白需要想出一個辦法阻止那個不要臉的卦師,張大民深深的吸了口氣,揉了揉因為憤怒與凝視過久而脹痛的太陽穴,這種需要動腦子的事對隻會殺豬的他來說又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