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指節死死扣住車把，電動車輪胎在濕滑的路麵劃出扭曲的S型。後視鏡裏變異鼠群的尖嘯聲刺破雨幕，混著青銅鈴鐺愈發急促的嗡鳴，在他太陽穴鑿出陣陣鈍痛。後頸的齒輪狀晶紋突突跳動，像是有人把燒紅的烙鐵按在脊椎上。
\"你還能撐多久？\"
副駕駛座傳來的女聲讓林秋差點失控撞上護欄。穿黑色機車服的少女不知何時出現的，雨水順著她蒼白的下頜線滴落，在皮質座椅上積成小小的血窪。林秋瞥見她腰間的銀色甩棍——棍身刻滿與青銅鈴鐺相似的篆文。
少女突然伸手扳過後視鏡。鏡麵照出林秋布滿血絲的雙眼，以及少女空蕩蕩的脖頸——本該是咽喉的位置，皮膚下嵌著半枚「兵」字殘片。\"我叫趙青陽。\"她說話時喉部的金屬光澤微微震顫，\"三分鍾前你碾死第47隻變異體時，靈蝕指數已經突破臨界值。\"
林秋猛踩刹車，電動車在便利店雨棚下甩尾漂移。趙青陽的甩棍抵住他後頸晶紋，冰冷的觸感竟讓灼痛稍減。\"為什麼幫我？\"他啞著嗓子開口，發現自己的聲帶像被砂紙打磨過。
\"因為你快死了。\"趙青陽掀開左臂袖管，皮膚下的「兵」字殘片正滲出藍光，\"九字真言覺醒者會互相吸引，也會互相吞噬。\"她指尖劃過林秋脖頸的齒輪紋路，\"每道靈紋都是倒計時，當晶化蔓延到延髓…\"
貨架倒塌的轟響打斷對話。便利店深處傳來野獸般的嘶吼，間雜著玻璃瓶碎裂的脆響。趙青陽甩棍橫掃，貨架上滾落的罐頭應聲爆開，金槍魚碎肉在空中凝成詭異的懸浮球體。\"來了。\"她壓低身形，甩棍尖端亮起幽藍電弧。
林秋第一次看清變異體的全貌。
那曾是個穿便利店製服的女孩，左胸名牌還沾著咖啡漬。此刻她的脊椎弓成誇張的弧度，十指進化成螳螂刀般的骨刃。最令人不適的是她仍在哼唱促銷廣告曲，跑調的旋律混著喉管破裂的嘶嘶聲。
\"別看眼睛！\"趙青陽的警告晚了一步。
林秋的視線與變異體渾濁的瞳孔相撞，霎時墜入記憶漩渦——他看見自己跪在病房裏，母親插滿管子的手滑出被單；看見暴雨夜外賣箱被打翻，顧客的咒罵聲中鈔票砸在臉上；看見電動車後視鏡裏，那個日益佝僂的身影如何被生活壓彎脊梁。
青銅鈴鐺突然爆出高頻音波。
幻象崩解的瞬間，趙青陽的甩棍貫穿變異體胸腔。電弧在創口處跳躍，燒焦的皮肉味讓林秋幹嘔不止。\"共感能力。\"她甩去棍尖黑血，\"這些怪物會挖掘你最痛苦的記憶當誘餌。\"
林秋撐著貨架喘息，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晶化。皮膚下齒輪紋路蔓延至指關節，稍一用力就迸出細碎冰晶。\"怎麼阻止？\"他聲音發抖，分不清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
\"殺戮，或者被殺。\"趙青陽掀開領口，鎖骨處的「兵」字殘片已侵蝕大半胸膛，\"每消滅一個變異體，能掠奪微量靈力延緩晶化。\"她突然拽過林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這個節奏。\"
掌心傳來雙重心跳。屬於人類的搏動逐漸衰弱，另一種機械般的震顫卻愈發強勁。\"我在三個月前就該死了。\"趙青陽的瞳孔泛起金屬灰，\"現在支撐這具軀殼的，是獵殺112個變異體攢下的靈力。\"
收銀台電腦屏幕突然亮起，監控畫麵顯示鼠群正在門外堆疊成血肉高牆。趙青陽抽出插在變異體屍骸中的甩棍，殘存電弧照亮她嘴角的譏誚：\"歡迎來到真實世界，林秋。\"
青銅鈴鐺在此刻發出共鳴。
林秋頸間晶紋驟然發燙，某種原始本能驅使著他抓起貨架上的水果刀。刀刃觸及皮膚的刹那，晶化部位自動覆蓋刀身，將普通鋼刃改造成篆文流轉的靈能武器。趙青陽吹了聲口哨：\"看來你抽中大獎了。\"
鼠群撞破玻璃門的瞬間，林秋看清了無數複眼中映出的自己——那個握緊晶化刀刃的男人，眼裏燃燒著和變異體同樣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