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特樓”往事(上)(2 / 3)

還有,中關村是新建設的,剛開始的時候,生活上肯定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可能是因為我們家搬來的略晚一些,許多設施都有了,因此來到中關村,生活上感到很方便。比如說,當時在13樓後麵有一個很小的副食店,被稱為“小合作社”。這三個樓裏許多科學家的夫人都在那兒買過菜,我印象比較深的有趙忠堯的夫人、梁樹權的夫人、王淦昌的夫人,她們反正該排隊的都排隊,沒有什麼特殊。當然,在那裏買東西更多的是各家的保姆。

路南電話局這一帶,有一個規模比較大的商店,當時叫“大合作社”,賣的東西就多了,就是百貨商店,但是那所謂的大合作社按現在的眼光看起來,規模也太小了。再有就是福利樓,福利樓當時有一個茶點部,賣西點,那個時候的起子餅很有名。

我們家搬來的時候,“四不要”禮堂已經建成了,當時覺得特別好玩,它那個暖氣是瓷的,不是咱們現在用的鐵製的,“四不要”嘛。還有一個印象就是“四不要”禮堂那個頂子是拱形的,據說沒有鋼筋。還有它的那個座椅都是刨花板做的。這禮堂給我的感覺挺新鮮,但不漂亮。這裏除了開會,也有文藝演出,因為距離不遠,也很方便。我印象比較深的是梅蘭芳來唱戲,那是他最後一次登台演出。那個時候小孩子都知道梅蘭芳名聲大,科學家中喜歡梅派的多,票太珍貴了,根本輪不著我們小孩子去看。我記得李德倫在這裏演出過,那個時候他在搞普及交響樂。他在演出時,還介紹小提琴跟大提琴,說它們倆是什麼關係呢,是父親跟女兒的關係,用小提琴拉喜兒唱的“紅頭繩”,大提琴就拉“楊白勞”。也有些業餘的演出,比如業餘合唱團的表演,水平也不錯。那個時候還經常開會。除了科學院外,像中關村小學開學,或學期結束也在那兒開過會。還有,那個時候遇到大事,像美帝國主義侵略哪兒了,咱們也開個會聲討一下,罵兩句。

在中關村,看電影很方便,除了“四不要”禮堂演電影外,大操場還有露天電影,每周都有,五分錢一張票,好像是禮拜六演。銀幕用兩個大杆子支著,立在場子中間,觀眾可以在正反麵看。那時的孩子上學負擔不像現在這樣重,所以我們經常看電影。因為是正麵反麵都可以看,我記得還鬧過笑話,同學們之間爭論,有的說,解放軍是從這邊衝上去的,有的就說不對,是從那邊衝上去的,其中肯定有一個是反著看的。

在中關村,與其他地方比,覺得各方麵都很先進,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有一種“現代感”。像中關村一小,那個時候叫“保福寺小學”。當時就這麼一個學校。我是轉學過來的。我原來是在北池子小學,北池子小學原來就是一個廟,我們的教室有一部分就是大殿。那個時候保福寺小學是科學院投資,建成了一個兩層教學樓。我到的時候,樓已經建好。從大廟到教學樓,感覺非常好。現在看來那是小樓了,但是那時在我的眼光裏卻是大樓,那時一個小學能有這樣的教學樓是不容易了。這些教室寬敞明亮,完全是按照教學的要求建造的,燈光、黑板、講台都很現代化。

再有,就是許多留學回來的科學家家裏,都有一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現代化玩意兒,比如電視機,電冰箱、高壓鍋等等。搬到中關村之前,曾經在景山公園裏看過電視。幾百人圍著一架15吋的電視機,什麼也看不到,那不是看電視節目,隻是在看電視機。那時北京剛剛試播電視,沒有幾家人有電視機。可是在中關村,有電視機的就比較多了。我那時經常去“蹭電視”看,各家都去,郭慕孫家、楊嘉墀家更是常去,因為和郭先生的兒子郭偉明是好朋友嘛。楊先生家的電視是從美國帶來的,屏幕特別大,特別招人,不光是我,別人也常去。

我記得有一次大掃除,和郭偉明一起澆樓前的花,用的是郭偉明家從國外帶回來的澆花的水管子,我看起來都新鮮。怎麼新鮮呢?咱們這兒都是橡皮管,人家是用塑料管,綠的、透明的,不僅輕巧,而且能看見水流過來。噴水的頭還可以調,可以是噴一股水流的,也可以是噴散射的。從這種小東西上,也能看出中國和科技先進國家的差距。

楊:那時的中關村不僅科學氣氛濃,而且文化氛圍也很濃,你有這種感受嗎?

邊:有啊。以我住的這個單元來說吧,三樓是楊嘉墀,他的夫人徐斐是鋼琴教授。汪德昭的夫人李惠年教授是教聲樂的,桃李滿天下。當年非常有名的軍旅歌唱家馬國光就曾經是她的學生。馬國光有兩首歌很有名,一首是《真是樂死人》,上個世紀50年代中期紅遍大江南北,還有一首歌是“文革”後期流傳的,叫《一壺水》。馬國光那時候到汪家來就唱這兩首歌,我們撿便宜,不買票就能聽見。另外李惠年經常帶學生練聲。那時候徐斐在北京師範學院音樂係教學,經常彈《星光燦爛》,我對那個旋律很熟。所以我們這個單元是琴聲不斷,歌聲不斷,這多少對我也有熏陶。所以我比較喜歡古典音樂,相對來講,對流行和搖滾不太感興趣。別的樓也一樣,像錢學森住的14樓,較早住到這裏的人還聽到過他夫人蔣英的歌聲。

楊:如果把“特樓”看做是一個大院的話,您給我們說說當年“特樓”的“孩子群”吧。

邊:住在中關村,我們就算是“村童”。先說說我們住的樓。我家住13樓,樓的整體形狀是L型,西邊有一個拐彎,跟15樓是對稱的。L型朝西邊的門是甲門,我住的是乙門,還有一個門是丙門。我剛搬來的時候還是孩子,首先認識的也是孩子。在我們這個門洞裏麵,我認識最早,交往最深的是郭慕孫的大兒子郭偉明,跟我年紀差不多,很快就成了好朋友。還有楊嘉墀的女兒楊西,郭永懷的女兒郭芹。楊西還有一個弟弟叫楊瑞,那時還太小,才3歲還是幾歲啊,很可愛。還有陳家鏞的女兒陳明、陳安。後來我和楊西、陳明都在陝北插隊,來往也很多。這是我們這個門洞裏年齡差不多的。以後,像14樓童第周的兒子童粹中,15樓蔡邦華的兒子蔡恒息,還有我們13樓丙門的梁樹權的女兒梁露,因為是同學,也都認識了。

還有一些孩子,父母是黨政幹部,也住在這三個樓裏麵。像白介夫的孩子白若冰。衛一清的孩子大寶、二寶啊,我和他們家的那幾個“寶”,都有來往。還有武汝揚的孩子,顧德歡的孩子。

另外比我年齡大的有一批,我們住的是104號,對麵是103號,就是汪德昭家。汪德昭的兒子是汪華,他比我們大多了,我們稱他“大哥”,那時可能已經工作了。還有15樓陳宗器的女兒陳雅丹,趙九章的女兒趙燕曾、趙理曾。那個時候他們年齡比我大,不大來往。顧準原來住13樓,我們搬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搬走了。楊承宗原來跟顧準是鄰居,他對顧準的大女兒顧淑林的印象非常深刻,因為她聰明,各方麵都很好。楊承宗的女兒楊家祥,趙九章的女兒趙理曾,對顧淑林更是稱讚得不得了。因為她們都是101中學的,顧淑林在101中學的時候各方麵都是拔尖的,是市裏區裏的先進。但是那個時候我上小學,他們有的已經是大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