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2 / 2)

卷物有十卷為一包者,二十卷為一包者,大小不等,有長有短,有成為軸者,有不成軸者。蔣氏計算如何製作目錄,結局漢譯之經典,由蔣氏抄錄名作,由此發見梵文之經典,西藏文及其他從未見過之異樣文字,亦漸次發見,且有種種貝葉,有書於絹上之經卷,有描於絹上的繪畫,不獨是寫經,還有很好的印刷品,差不多是無際限之多種多樣的貴重蒐集。即就梵文言,所謂中央亞細亞梵字之無數貝葉,亦屬從未聞見之蒐集,斯氏因除漢字外,對於梵文,亦應細心調查,故另置一處。

斯氏以蔣氏為助手,自朝至暮,一心調查,另行之際,並和盡日出入於石寶之住持,以三藏渡天竺取經之繪畫為話題,暢談一番:“住持,玄奘三藏為宗教、為人類、為學問,苦心求取印度之重要經典,今既明了此石室與三藏之因緣,再將經典埋沒於無人能讀之暗石室中,不但對世界文化不利,恐決非三藏本人之意,對此一層,請仔細一想,若住持於此予我便利,則真如魚得水,我亦當奉十分的禮金,務請三思。”

此最後對於三藏的談話,非常得力,且含有大布施之意,因此,獲得道士點首。斯氏因更進一步談及倫敦大英博物館,說明該館有很多藏書與美術品,但不是死藏,為研究者打算,為世界文化之貢獻而公開,又說及玄奘三藏大旅行記中所述,聞於印度那蘭陀佛教大學之事,王道士對此種談論,雖未能全解,然以為此白人三藏,非為一己之利,是為人類,故願如三藏之甘受困苦,則對此間所有經卷之警戒,稍為放鬆,想亦無妨。

斯氏因奏第二步之功績,非常滿足,其後便委之蔣氏,特意裝作不注意經卷,而返天幕。重展年表,而驚歎此秘密之壁,將石室遮斷,究在何時,當然未能知其詳細,就今日所見,最新者亦非十二世紀物。由此看來,宋初,即真宗或仁宗時代之吐蕃,即西藏之侵寇時代,已將此法寶隱藏,不使人知,大概是不錯的,仁宗景祐二年,是西曆1035年,故安眠秘庫之中,至少已近九百年,若此推定無誤,則更應排除萬難,將寶取出,為世界文化,為古代寫經,為付出探險費用之大英博物館及印度政廳,最後為己,斯氏欲對王道士,下以籠絡戰策。

斯氏食後,正吸煙鎮靜頭腦時,蔣氏避人耳目跑來,從衣中取出一束經卷,置於桌上,喜色滿麵而言:“攜此而來,道士知之,確因聽所述玄奘一番話之結果。”

於是每日在本堂一室,從事調查,另設一部類,待夜深人靜,蔣氏以之搬運天幕中,每晚每晚,連續五夜。

日複一日,斯氏所最驚歎者,是不拘搬來之那[哪]一包,若向歐洲學術上提出,皆是興起大感動之寶物,而又如泉水之無際無限湧出,若欲一一仔細觀覽,雖畢生恐難成滿足的調查,現除不能讀之漢文外[為數亦極多,似均屬貴重資料],所謂橫行文字之另一部數,更含有梵語、中亞梵語、西藏語、土耳古語、希臘語等,其他所謂西域三十六國之國語,其間雖大半已成死語,然亦含於其中,就斯氏目及,已有十國以上之文字,即使世界東方學者總動員,亦難於短期內解決此石室之迷[謎]。佛教經典以外,更有摩尼教、拜火教等種種宗教典籍,此鳴沙石室之豎扉,用玄奘之咒文,從九百餘年睡眠中醒來,人們久已不知此連結世界東西曆史之金鎖鑰,由己之手從沙中拾起,斯氏日複一日,興奮而感己之始成偉人。

所惜己於漢文無所知識,故雖入寶山而空手依然,隻得有賴蔣氏為助。漢文寫經之美、唐代木版印刷、卷首繪有佛像之經典,斯氏對之深覺自己對漢學知識至少,須有對印度學識十之一始可,道士從石室中運來珍寶為數至多,致目不暇接,遂將此文書瞬即捨去。

蔣氏日日閱覽漢文經典,晚間將另一部分搬運至天幕,道士亦不似初之狐疑,極有興的搬運五日。

五日內陸續搬運至特室者,漢文、西藏文已有千五十包,其他部類之美術品,尚未展視,其中絹本、紙本大小不一,更有梵本貝葉,此皆由蔣氏搬至天幕,由石室中運之全部,已有相當之數,皆王道士煞費苦心,避人耳目而搬出者。古寫經之山積,並未減低多少,王道士所注意者,不在搬出多少,而在石室中是否發見痕跡。

敦煌閑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