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茶田的第七次豐收季,采茶女霜降在腐殖土裏踩到塊硬物。她彎腰撥開菌絲,挖出柄生鏽的藥鏟——鏟刃殘留的青銅鏽斑突然睜開三隻豎瞳,菌絲胎記在她手腕突突跳動,像在預警三百年前的血雨。
茶田深處傳來嬰孩笑聲。霜降握緊藥鏟回頭,隻看見自己剛采的茶簍在晃動。菌絲網絡突然傳來刺痛,她第一次聽見不屬於茶田的聲音:“找到你了,第三百六十一個道種。”
茶簍裏躺著塊濕潤的青銅殘片,表麵浮著層菌膜。霜降的胎記灼痛起來,殘片上的菌膜竟開始蠕動,拚出張與她九分相似的臉:“林墨的露珠救不了你,菌絲終將腐爛。”
當晚,霜降在茶寮烘茶時,菌絲胎記突然暴長。翡翠茶葉在竹篩上跳成詭異的舞步,拚出十二個青銅字:「寅時三刻,掘茶田東三尺」。月光染著鏽色,她鬼使神差抓起藥鏟。
腐殖土下不是茶根,而是具青銅棺。棺蓋上的星圖與藥鏟鏽斑呼應,霜降的胎記貼上去的刹那,棺內傳來楚風的笑聲:“師姐,你的輪回蠱生效了。”
菌絲網絡突然斷開。霜降驚覺茶田所有菌傘轉向自己,傘下掛著的不是露珠,而是三百六十顆青銅眼球。第一顆眼球墜地炸開,釋放出林墨的記憶碎片:當年他化作菌絲前,將最後星砂封入某個采茶女的胎記。
“你才是最後的道種。”棺槨騰空而起,楚風半腐的身軀鑽出,左胸嵌著初代宗主的茶餅,“菌絲淨化?不過是林墨的謊言。”他撕開胸腔,茶餅裏爬出隻生著霜降麵容的蠱蟲,“這具身體,等你三百年了。”
藥鏟突然暴起鏽刃,刺穿霜降手掌。血滴在蠱蟲額間,翡翠茶田瞬間枯萎。菌絲網絡另一端,程師姐抱過的嬰孩突然在黑山村落睜眼,瞳仁裏星砂重現——他腳邊躺著程師姐腐爛的菌絲屍體,掌心攥著半塊帶血的月輪。
楚風抓住霜降的胎記,青銅棺槨開始吞吸茶田靈氣。菌絲胎記突然裂開,滾出枚跳動的星砂心髒:“林墨的局中局。”霜降聽見自己發出男人的聲音,藥鏟鏽斑剝落,露出“林墨”二字銘文。
黑山村的嬰孩踏出第一步,腳下菌絲重連網絡。霜降的視野突然分裂:一半是楚風猙獰的臉,一半是嬰孩眼中的青銅巨門虛影。星砂心髒炸開的瞬間,她看清真相——自己竟是林墨意識分裂的菌絲人形,而楚風,才是真正想終結輪回的清醒者。
茶田徹底崩塌,露出下方沸騰的淚海。三百六十具青銅棺槨浮出海麵,棺蓋上映著霜降每一世的死狀。楚風拽著她墜入淚海時,嬰孩的哭聲刺破菌絲網絡,黑山村的月輪開始流血。
“這才是真正的無垢。”楚風在淚水中融化,聲音卻清晰如刃,“林墨的菌絲困住所有因果,唯有用道種獻祭淚海...”他的殘軀裹住霜降,青銅鏽斑爬上她的胎記,“...才能斬斷初代宗主的臍帶。”
淚海深處亮起翡翠茶苗,霜降在窒息前揮動藥鏟。鏟刃斬斷的不是楚風,而是連接自己與菌絲網絡的臍帶。海麵突然降下血雨,所有青銅棺槨同時開啟,三百六十世的記憶洪流將她衝上岸——是黑山村的河灘,嬰孩正用帶血月輪挖出她埋下的藥鏟。
菌絲胎記徹底青銅化時,霜降聽見林墨的歎息:“你終於醒了。”月輪突然暴長成青銅巨門,門內走出個滿身茶漬的少女,手中提著程師姐腐爛的頭顱:“第三百六十一次輪回快樂,我的道種。”
藥鏟在霜降掌心生根,鏽斑綻放成血色靈芝。她終於讀懂胎記的警告:所謂新生,不過是菌絲網絡編造的楚門世界。而真正的棋手,是那個被她當作林墨化身的采茶女嬰。
淚海在腳下沸騰,霜降握緊生出菌絲的青銅藥鏟。這次,她要把初代宗主的棋盤,連同整個菌絲世界,一起劈成燒茶的柴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