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掌心在青銅藥鏟上烙出焦痕,菌絲胎記如活蛇遊向鏟柄。鏽斑吞噬菌絲的刹那,她看見淚海深處浮起三百六十具自己的屍體——每具屍體的臍帶都連著黑山村嬰孩的腕骨,腕骨上刻著初代宗主的名諱。
“你的輪回早被菌絲標記。”嬰孩的聲音從月輪傳來,帶血輪刃劈開淚海。霜降橫鏟格擋,青銅鏽斑突然暴長成獠牙,咬住輪刃發出金石碎裂聲。海麵下伸出程師姐的菌絲腐手,攥著塊發黴茶餅按向霜降額頭。
菌絲胎記炸開星砂,霜降的視野突然浸入林墨的終戰記憶:當年他化作菌絲前,將半縷神識封入采茶女的朱砂痣。此刻那神識在茶餅黴斑中蘇醒,鏽鏟柄上的“林墨”銘文突然淌血,凝成柄青銅鏽劍。
“你才是寄生者!”霜降旋身斬斷腐手。程師姐的頭顱在浪尖狂笑,發間鑽出楚風的半截身軀:“看看你的臍帶。”
霜降低頭,菌絲胎記已蔓延成臍帶狀青痕,另一端沒入淚海。海麵下浮起翡翠茶田的倒影——那些茶樹根本不是新芽,是三百六十世道種的脊椎骨,葉片脈紋拚成八個字:「采茶即采魂」。
月輪突然暴漲,嬰孩踏浪而來。他的黑瞳分裂成十二個星砂漩渦,每個漩渦都映著霜降不同世代的死狀:“你以為林墨在救世?他不過把輪回煉成更大的蠱!”
鏽劍發出悲鳴,霜降的菌絲臍帶突然反纏月輪。海麵騰起青銅火牆,初代宗主的虛影在火中烹茶:“該飲蠱了。”茶湯潑向霜降,卻在觸及鏽劍時蒸騰成楚風的臉——這個被所有人唾棄的叛徒,臍帶竟連接著菌絲網絡最純淨的節點。
“斬斷它!”楚風殘存的意識在茶霧中嘶吼。霜降的鏽劍刺穿自己腹部,菌絲臍帶斷裂的劇痛中,她看見真實的黑山村:所有村民頸後生著青銅菌斑,正跪拜嬰孩為神。他們供奉的不是香火,是從自己脊椎抽出的菌絲,那些菌絲彙聚成新的月輪。
淚海突然倒灌入現世。霜降拖著斷裂的臍帶爬上岸,發現所謂茶田不過是初代宗主的脊椎農場。采茶女們機械地采摘骨芽,每片“茶葉”入簍的刹那,菌絲網絡就暗淡一分。
嬰孩的月輪追至現世,輪刃刮起青銅風暴。霜降的鏽劍突然軟化,化作菌絲纏住輪刃。翡翠茶田深處傳來程師姐的啜泣,她的菌絲腐軀正被村民分食——每個吞下腐肉的村民都開始分娩,產下的嬰兒額間嵌著月輪碎片。
“這才是真正的播種。”嬰孩的聲音從所有新生兒口中傳出。霜降的胎記突然暴癢,她抓破皮膚扯出條青銅臍帶,臍帶另一端竟連著林墨的鏽劍。記憶如毒刺紮入:當年菌絲網絡不是淨化,是林墨將自身煉成母蠱,所有采茶女都是他的人形蠱皿。
楚風的虛影在青銅風暴裏凝聚,半張臉是初代宗主,半張臉是程師姐:“殺了我才能終結...”話音未落,霜降的鏽劍已貫穿其眉心。翡翠茶田突然腐敗,菌絲網絡噴湧膿血,所有村民開始融化。
膿血中升起真正的青銅巨門,門縫滲出山茶清香。霜降的斷臍突然暴長,將她拽向門扉。嬰孩的月輪在此時崩解,三百六十塊碎片刺入她的菌絲胎記——每個碎片都映著林墨的謊言。
門內沒有仙界,隻有個正在煮茶的老農。他的茶簍裏堆著霜降曆代轉世的頭骨,茶勺是用程師姐的脊骨雕成。老農腳邊蜷著隻生鏽的藥鏟,鏟柄刻著與霜降胎記相同的菌紋。
“第三百六十一次收割。”老農舀起滾茶潑向霜降。她舉劍欲擋,卻發現鏽劍變回藥鏟。沸騰的茶湯澆在菌絲胎記上,灼出初代宗主的星圖——那根本不是修真圖譜,是張標注著所有采茶女命格的茶餅配方。
黑山村的血月在此刻墜落,砸碎青銅巨門。霜降在廢墟裏摸到塊濕潤的茶餅,菌絲胎記突然離體,裹著茶餅化作新嬰。那嬰孩睜眼的刹那,所有融化的村民重新凝聚,臍帶如菌絲網絡般連接彼此。
“這次,換我當執棋人。”新嬰的啼哭震碎月輪殘片。霜降的掌心長出青銅菌斑,她終於讀懂林墨最後的布局:鏽劍從來不是武器,是切斷菌絲母蠱的茶針。
當第一縷晨光照進廢墟時,霜降握緊生鏽茶針,刺向新嬰的菌絲臍帶。茶田深處傳來三百六十聲歎息,初代宗主的茶爐轟然炸裂,沸騰的茶湯裏浮起所有道種的臉——包括正在腐爛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