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不少周折,幺妹和舅娘才在瓷器口找到姑娘,聽說蔡昱駒得了癌症不願意動手術,告訴她想讓她去勸他。姑娘流下了眼淚。聽說了他曾在楊公橋堵她回家的路,是想告訴她他喜歡她,姑娘說:“不知道當年他想些啥子,為什麼就不當麵告訴我。”姑娘說她現在還孤身一人,也許就是因為他才看不上別人。當年他師傅是幹部,可不是那種光說話不做事情的耍嘴皮子的幹部,他很能幹,區裏鉗工技術比賽得了一等獎,她佩服他才心生愛慕。常把家裏好吃的東西帶給他,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不明白她愛他喜歡他?此刻才聽說,那次在楊公橋遇見他,是他故意在那裏等她,是想打算告訴她,他喜歡她,可你為什麼不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如今已病入膏肓,再不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人生一輩子,最悲哀的就是自己喜歡的人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彭淑惠從眼神中看出,他喜歡自己,可為什麼話到嘴邊不說出來,自己曾給過他許多暗示,一個姑娘,無緣無故的把許多好吃的帶來給你,彭淑慧不無在心裏埋怨,急衝衝的趕去醫院。
蔡昱駒看見彭淑慧來到病床前,一屁股從床上坐起來,滿臉疑惑滿臉驚訝地說:“小彭,你怎麼來了。”彭淑慧淚流滿麵的說:“你喜歡我為什麼不告訴我?”蔡昱駒愣怔的看著她,彭淑慧說:“你難道一點也感覺不出來,那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媽媽告訴我,那次在楊公橋,你就是想把心裏的話告訴我的,可你為什麼不說過出來呢?”蔡昱駒吐出一個:“我……”字,沒說出下文來。那盯著姑娘的眼睛透著迷茫,透著疑惑,透著……彭淑慧說:“你別那樣看著我,如果你不相信我喜歡你,我現在就可以和你一起去辦理結婚登記。”蔡昱駒急聲說:“別!別!別!還是等我的病好了來。”隨即轉臉對舅娘喊:“媽!我要動手術!”看彭淑慧淚流滿麵,蔡昱駒說:“你別哭。”彭淑慧說:“我沒哭。”蔡昱駒說:“你別難過。”彭淑慧說:“我沒難過。”蔡昱駒說:“你放心,我會好的。”彭淑慧流著淚點了點頭說:“我等你。”
醫院立即安排做了手術,醫生對舅娘說:“太晚了,如果進醫院就動手術,也許情況會好些,拖了這麼久才做,癌細胞已經擴散了。”這一情況瞞著蔡昱駒和彭淑慧。經過放療化療,大表哥的病情好似好了些,醫生說:“隻要不出現劇痛,也許會拖的久點,出現劇痛就快了。”
還沒等人們露出笑臉,蔡昱駒出現的劇烈疼痛,他把頭用勁的撞牆壁,用雙拳使勁捶打自己的身體,實在受不了就抱住舅娘的胳膊咬,胳膊被咬的鮮血長流,看見流出的鮮血蔡昱駒又用雙拳捶打自己的頭顱。幸好這兩天彭淑慧沒來醫院,等她翌日來醫院時,蔡昱駒又不痛了。當晚,醫生對留下照看病人的彭淑慧說:“今晚,你一定要集中精力照顧病人,最好別讓病人睡覺,你也別睡過去。如果病人睡過去了也許就再也醒不來了。”蔡昱駒笑了笑說:“恐怕沒得這麼惱火。”
整夜,彭淑慧都集中精力照顧蔡昱駒,天快亮了,她迷迷糊糊打了個頓,轉眼見蔡昱駒躺在床上,彭淑慧喊了好幾聲,蔡昱駒一動不動,醫生來了說:“人已經死了,你們準備後事吧。”彭淑慧愣住了,不說話,不動,也沒哭,隻見淚水泉水般在臉上汩汩而下。
第五章
孩子從小和父母在一起。已經適應了父母的形象,沒多少人去注重父母的美醜。美醜的信息都是來源於別人,即便如此,也沒多少人在乎。在蔡昱姝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母親去開家長會,不知道是哪個同學,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斡嗬連天的吼:“你們快來看哦!蔡昱姝的媽媽好醜哦!”幾個孩子聞聲圍了過去,追著母親看稀奇,有個小孩拍著手喊:“醜八怪!醜八怪!”有人喊開了頭,跟著喊的小孩多起來,還是老師趕過去,驅散開了圍著喊的同學。那時候的任蔡昱姝恨不得地麵裂開一條縫,自己躲進去藏起來。以前,她從沒有察覺母親有多醜,這件事情過去以後,蔡昱姝才仔細看母親,才察覺母親是真的很醜。一張柿餅臉,塌鼻子,鼻孔朝天,臉上還有一片一片的土瘖。從此,蔡昱姝有些厭惡母親了,再也不同母親一道出門,也不一起去親戚家,必須去的也不和她一路,去了也不同她同坐一張桌子,必得一路時,母親走公路這邊,女兒就走公路那邊。走小路時,母親走前麵,女兒就遠遠的掉在後麵。
父親和大哥的離世,蔡昱姝很是傷心難過,特別是大哥抗不住劇烈疼痛把母親咬的鮮血長流時,蔡昱姝的心在跟著戰栗,心裏也隱隱作痛。可那幾絲厭惡感把心痛母親的思緒強壓了下去,她沒有去查看母親的傷口。她知道母親傷心難過悲痛欲絕,她抑製著自己沒有走上去給母親說幾句安慰的話語,這都是她那愛美的自私心在作怪,她在心裏責怪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可心底深處又升起幾絲厭惡感來,抹去了她心靈中的感傷,甚至她強壓住自己不去看母親傷心的樣子,雖然這樣,但她想無動於衷也不行,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源源不斷,擦拭不淨。在她心靈深處的最底層,還蘊藏著血肉親情。
誰也沒有想到,就連蔡昱姝自己也不曾料到,一種罕見的病魔纏上了她的身體。起始,蔡昱姝隻覺得走路腳粑手軟全身泛力,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走幾步路必得停下腳步歇一歇,母親有所察覺,問她,蔡昱姝隻是搖頭,偶爾說聲:“沒事。”還是勉力支撐著,直到一天躺倒在床上起不來了。母親問她:“你到底朗格了?”蔡昱姝不得不道出實情:“我全身沒力氣,站不起來了。”母親趕緊過去扶起女兒。可蔡昱姝像全身沒骨頭似的,母親鬆了手,女兒就癱軟的癱倒在地上。身材並不高大的母親把女兒背起來就往醫院跑。女兒知道,她們這個家庭並不富裕,為父親和大哥治病,家裏已經沒多少錢了,企業破產了,醫藥費還不知道去哪裏報銷,現在去醫院,錢從哪裏來?蔡昱姝想說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嫌棄引起的幾絲厭惡堵住了她的嘴。檢查三樓,化驗五樓。門診一樓治療二樓,最後才去住院部,母親背著女兒樓上樓下的跑,女兒看的見母親後頸窩冒起的汗珠,看的見母親頭發漸漸的被汗水濕透,女兒終忍不住說了聲:“媽,歇歇吧。”好多年沒聽見女兒喊媽了,母親禁不住心裏一陣顫動。女兒終是女兒,終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有些激動的說:“媽不累,馬上到病房了。”上下樓梯十來次,檢查了又去檢查,折騰了好幾個小時,醫生沒有檢查出病因,連到底患的是什麼病都不清楚。最後留院觀察。
多少年了,母親知道女兒一直不安逸她,嫌棄她相貌醜陋。陳玉璽知道自己相貌醜陋,可相貌是天生的,自己無法改變,當初丈夫打她,多半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逆來順受。對於女兒,她隻有盡情嗬護照顧,以彌補女兒心靈中的陰霾和因她的醜陋引發的別人對女兒自尊心的傷害。母親每天都背上女兒,不停的上下樓梯,每天都要檢查化驗的折騰一翻,那時候的電梯是醫護人員專用,病人和家屬是不可能坐電梯上下樓的,母親的衣服每天都要被汗濕幾次,女兒終忍不住,對母親說:“沒用的,你別背上背下的跑了,你的衣服一直都沒有幹過,醫生都檢查不出來得的什麼病,你讓我死了算了。”“幺兒呀,莫恁麼說,你死了,媽就再沒親人了,你讓媽的日子朗格過。”母親的聲音裏透著傷悲和勉為其力的勸說:“人家都說,小小單方醫大病。等醫生檢查完了,我再去找單方,醫生不是說你的身體一切正常麼,你吃東西一點也不差,隻是動不得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媽一定想方設法都要治好你的病。”
醫院沒有檢查出病因,也沒檢查出到底患的什麼病,人就還得在醫院住著,除了不能移動身體,蔡昱姝和正常人沒多少區別。她想回家去,母親堅決不同意。母親就得待在醫院照顧她吃喝拉撒。隻要抽的出來時間,母親就到處跑去尋醫問藥。丈夫和兒子生病的時候,陳玉璽就曾經去找過很多土醫生,這次算熟門熟路了。聽說了她的遭遇,人們都想方設法的幫忙找尋單方。隻要單方草藥到手,陳玉璽就連夜連晚的熬藥。藥熬好了還得急急忙忙的趕去醫院,女兒還在病床上躺著,萬一要拉屎拉尿沒人服侍怎麼辦,母親的心時刻牽掛著女兒。母親根本沒有安安心心躺在床上睡覺的時間。
蔡昱姝看母親熬更守夜的忙綠,心裏很是不忍,對母親說:“醫院的人說癌症有遺傳基因,還說他們那裏有一個家庭,祖孫三代的男人,沒有一個活過了三十六歲的,都是在三十六歲時患肝癌去世的。爸爸和大哥都是患癌症去世的,我這個病恐怕也是癌症,你讓我也死了算了,隻是我爬不動,爬的動我就從窗子跳下去,一了百了。”母親嚇了一跳。從此更不敢在醫院外耽擱,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來去匆匆。
誰知有一天,舅娘在回家的路上,一腳踏空掉進了窨井裏,門牙摔掉兩瓣,半邊臉腫起像麵包一樣,腳一拐一拐的走進病房,那形象醜的不能再醜了。蔡昱姝情不自禁的大喊了一聲:“媽……你朗格弄的嘛?”這一聲媽喊的情真意切,好多年了,舅娘沒有聽見女兒這樣喊自己了。見女兒淚水漣漣,母親連忙安慰說:“沒啥沒啥,隻是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過後聽說母親是跌進窨井裏了,蔡昱姝真有些百感交集,有些為以前自己的作為後悔。
每天母親都風雨無阻的給女兒端大半銻鍋中草藥水來,早中晚都服侍女兒喝一大碗。中藥苦,草藥醫生特別交代要多喝,舅娘特地去買了一隻大海碗,日複一日,蔡昱姝看見藥水端來都禁不住打冷噤,女兒曾想放棄,母親都苦口婆心的勸說,見母親這麼操勞,隻好咬緊牙關閉著眼鯨吞。誰也沒有料到,蔡昱姝的手居然慢慢可以移動了。醫生都稱奇,連他們都無法確診的病,草藥居然有了療效。草藥醫生加大了藥量,慢慢的,蔡昱姝居然站了起來。那是一個高興的日子,站起來的女兒擁抱著母親說:“媽媽多虧你,為我你幸苦了,你是我最好的媽媽。”母親的眼淚流了下來,她不需要回報,但這是最好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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