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兒時常聽母親說屋簷水點點滴的故事,說的都是一些兒女對父母不敬孝道,自己老了以後遭報應。也說一些虐待子女的人老了以後兒女照樣虐待他,最後終是屋簷水點點滴,自作自受。在人們口中流傳得最廣泛的一個故事。是說某人老了,兒子和孫子把老人用籮筐抬去野地裏丟掉,孫子說等會把籮筐拿回去,父親說籮筐拿回去有什麼用,甩了算了。孫子說等以後你老了,我還要用這個籮筐甩你呀!兒子聽後半天無語,又把老爺爺抬回了家裏。老人們常說當家才知鹽米貴,養兒才知父母恩。現在的人不願意養兒育女了,認為養兒育女麻煩,付出大回報小,你把孩子撫養成人,得花多少心血多少鈔票呀?四五十萬吧,而兒女長大了,又能給你什麼呢?花費那麼多的錢值得麼,把這些錢存在銀行,以後老了進養老院……社會在進步,人性則在後退。動物都知道生命的延續,人怎麼就這樣了呢?在這種退化的思緒的影響下,老的不管小的,小的不照顧老的,這是人類思想的進化還是人類思想的沉淪,還真沒有人說的清楚。
大舅娘的辛勤操勞和無怨無悔的付出、李嬌忠為了女兒費盡心機、幺舅公為了女兒忍辱負重、他們為了什麼?貪圖什麼?當你隻是未成年的孩子,無法感念父母為什麼那麼在意你,當你自己也為人父母,也許能體會父母對兒女傾其所有的無怨無悔。
父親對兒子偏心,那是重男輕女的思想作怪,他是希望自己老了有一個幸福的晚年,才把所有的心血關注在兒子身上。老人都這麼說嫁出門的女潑出門的水,沒誰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那時候川東地區窮,姑娘還沒有完全長成大人,就三五成群的嫁去HNHBFJXJ丟下老父老母,望穿雙眼也難見女兒一麵。再說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連姓氏也跟了男人。父母會跟著女兒去男人家?去寄人籬下?世人說養兒防老,沒哪個人是說養女防老的。這樣一來,很多家庭都重視兒子不重視女兒。人們說的四世同堂,是指兒子孫子曾孫子,沒得哪個說四世同堂指的是女兒外孫女曾外孫女。不是說女人嫁去了哪家,活著是他家的人,死了是他家的鬼麼。如果父母跟女兒去,不就成別人家的鬼連祖墳也難進了麼?有這些雜七雜八的因素,原本就對父親恨不起來的幺妹隻有歎氣釋然。
母親去世時父親還年輕,還有心找個老伴繼續過日子。大嫂是堅決反對的,說:“突然去找個人來喊媽,朗格喊的出口哦,恁麼大歲數了,還要結婚,說起莫把別人的大牙笑落了。”在大嫂的影響下,大哥說:“如果老漢硬要娶後媽,我不管,也不反對,你們自己去給他操辦。”他是老大哥,他說他不管,讓當兄弟的去操辦,這意味著什麼,還有誰會去幫父親操辦?讓三個已經出嫁的女兒?二姐是堅決反對的,說:“我是堅決不讚成,你們要幫他娶是你們的事情,反正娶進來我也不得喊她媽,沒得想頭得,恁大歲數了還想精想怪的,差幾個月六十歲了,萬一他有個啥子,娶進來的女的還活著,朗格辦,你們養著她?”二姐提出來的,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萬一父親過世了,後媽還健在,誰來贍養這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這的確是個有後遺症的問題,兒子女兒都說不管,讓老漢自己考慮。他願意娶就娶,不願意娶就拉倒。
老漢自己去找了媒人,也找到兩個中意的,人都不錯,四十來歲,看起不說漂亮,也還順眉順眼的。一個問老漢有沒有退休工資。老漢說:“沒有。”女人問:“以後朗格生活。”老漢說:“以後找兒女們要。”女人說:“找兒女要靠不住,除非你有退休工資,沒退休工資就算了。”另一個女人除了詢問上述問題,還詳細詢問母親去世以後,子女們怎麼安排父親的生活。父親如實回答,三個兒子每人每月五十元,三個女兒逢年過節添置衣服。女人說:“衣服穿好點穿差點沒有關係,飯則是天天要吃的,三個兒正好每人四個月,你們吃啥我們吃啥,輪流轉。如果你們父親不在了,我還是要照樣如此。”三個兒子麵麵相覷,老大先說話:“這朗格可能哦,老漢不在了我們還要服侍你。就是現在也最好一處耍幾天,一住就是四個月,恐怕不好吧。”老二說:“我讀書已經出去了,以後恐怕家都隻有安在ZQ你們來去不方便吧。”兄弟倆說完都看著老幺,老幺吼起來:“我堂客都還沒有接,跟到我?跟到我朗格做?”女人說:“那我也隻好算了。”
如今自己連家都沒了。如果當初老太婆去世,大兒二兒承頭,幫自己成個家,自己如今也不會這麼孤苦伶仃,住在兒女家裏,總有些不便之處,想吃什麼也不好開口叫人買,他知道自己年歲大了,屎尿有時不受控製,女兒女婿有點嫌他不愛幹淨,口談鼻子也多,有時不經意就流了出來,自己又沒帶手帕紙巾的習慣,人老了做人也艱難……女婿對他當初想娶妻的事情沒有發言權,如今常聽大女婿背著他說,都是大兒和二女害的。他背地裏聽見有時也這麼想,如果當初不是大兒二女極力反對,也許,他現在的生活就不會如此了。
二
大哥的單位分了一套房子,二室一廳,象征性的交的幾千塊錢,父親去了,大哥就把他的臥室讓給父親,自己在客廳打開沙發睡覺。如果兒女們回來,隻有在床上將就擠,父親就隻有去睡沙發了。沙發睡起沒床上舒服,這誰都知道。年輕人沒啥,歲數大了,一夜起來腰酸背痛,連續數日則有些勉為其難了。兄弟姊妹都知道睡沙發不舒服,就給大哥出主意,讓他把陽台密封起來,用那幾個平米的空間搭一個小鋪,剛好夠父親睡覺,還可以留一條小過道進出。不知道為什麼,大哥隻是口頭答應,一直不行動,後來父親就漸漸的去的少了。
二哥的房子多,當初母親去世分家產時,二哥在老家分了幾間屋,有一間和大哥的房子相連,大哥想要,讓二哥賣他,那時候二哥已經讀書畢業,工作分配在ZQ老家的房子對他用處不大,就收了大哥幾千塊錢,賣了一間給大哥。後來結婚丈母娘修房子,二哥出了萬把塊錢,房子理所當然的得了幾間。以前單位分了間和別人共用廚房的房子,房改時象征性的給了點錢。二嫂也和二哥一樣,單位也給了個一明一暗兩間房的獨立小屋,也象征性的給了幾個錢。婚後二哥住在丈母娘修的房子裏。因嫌丈母娘嘮叨,又就近買了三室一廳的商品房。父親如果去二哥家裏住,應該是沒有問題。可二哥工作在航道局,常年在長江上流動。今天在ZQ明天也許就去武漢了。原本二哥答應,新房裝修完畢,就讓父親去他那裏住些日子,因為時常不在家,也沒有兌現。久而久之,父親就不想去二兒那裏了。後來二哥因督促女兒讀書,搬去了單位分給他的那間小房子裏,煮飯都要和別人共用廚房,父親去那裏沒有睡覺的地方。父親如今年紀大了,想去他那裏養老,二哥就有些說詞。二十年來父親都是在大姐和大哥家打轉,那時候年歲不是很大,還可以做一些事情。如今八十多歲了,純粹是做不動了,二哥就說出這樣的話來:“以前年輕,常在你們家幫著做這樣那樣的,如今人老了做不動了,你們就不要了。”幺妹覺得二哥說這話有些混賬。大姐住在城市,父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能幫大姐做什麼事情?頂多曾經去自由市場買過點菜不得了了。再說讓父親離開大姐家完全是她幺妹的主意,是看姐姐服侍老漢有些力不從心,怎麼可以說以前年輕幫姐姐做事情,如今老漢年紀大了姐姐不要老漢了,趕老漢出來?幺妹有些為大姐鳴不平。莫說幫姐姐做事,就是幫大哥農忙的時候搶收搶種,也是有季節有次數的,老漢這人原本就不勤快,二哥怎麼可以找出這麼個不該作為理由的理由來搪塞,不願意老漢去他那裏就算了,也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幺在外打工,住的是廠裏給職工的單間宿舍,老漢去那裏沒地方住。二姐農轉非兩套房子,兩兒子各住一套,二姐自己就住在搭建的違章建築裏。二姐和姐夫隻兩張床,老漢去了吃了中飯就得走。幺妹和二姐居家不遠,老漢隻有去幺妹家歇夜,第二天早晨再去二姐那裏,刮風下雨都得離開。幺妹叫二姐再搭個鋪,二姐口裏答應卻總是不見行動。老漢去的時間就逐漸減少了。二姐不以為然,一天打電話給幺妹說:“幺妹呀!媽過世都二十多年了,老漢還是不容易哦,我們還是該對他好點哦。”幺妹聽了這話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都那樣對待父親還叫她對父親好點,好像她對父親不錯似的。幺妹記得,二十多年來,老漢在二姐那裏,都是吃完中飯就走,大多數時間都是又去大姐家,隻大姐那裏,才專門給老漢安置了房間,老漢去就住,老漢走就閑置著,一切生活用品都原封不動,老漢去了就有一種回家的感覺。所以老漢喜歡往大姐家跑,也許就是那種家的感覺吸引了他。
幺妹把二姐來電話的事情對大姐說了,大姐聽後莞爾一笑說:“她那個人,你還不曉得她噢?”幺妹說:“她恁麼說,好像我對老漢不好似的,前段時間還打了個電話,說她那裏住起不方便,說住久了二姐哥有意見,還說娃兒都大了,說老漢不愛幹淨,娃兒和你二姐哥都要發牢騷。”大姐說:“李順明說啥子說,他們不是離了婚的嘛?”幺妹說:“那是為了吃低保,辦的假離婚。”大姐說:“人啊,不管別人朗格做,隻要對的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幺妹說:“還說我對老漢不好,她對老漢好?她那裏連個老漢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我都給她說了好多回,讓她給老漢整理一間床鋪,把床鋪上需要的東西給老漢弄起,讓老漢有個睡覺的地方。如果老漢來了,刮風下雨的老漢就可以不走了。”二姐說:“也沒得哪個喊他走,他自己要走的,他不走我也可以把我睡的鋪讓他睡。”幺妹說:“我真無話可說了。”大姐說:“記得頭回不曉得是哪個過生日,我們走的時候,你大姐哥還去問老漢走不走,老漢搖頭說他不走了,我才離開的,可半夜三更卻又跑到你家裏來了。誰曉得是朗格搞使起的,又不好打電話問你二姐。”幺妹說:“他們那些總說老漢不到他們那兒去,總是有原因的,老漢雖然歲數大了,但並不糊塗,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心裏有數。二姐隻是嘴巴說的好聽,還咋咐我對老漢好點。”大姐說:“這二十多年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我這兒,前些年沒得病痛也沒得啥子,你大姐哥原來天天把荷包蛋端到鋪上去,還專門給老漢烹煮東坡肉,自從他從房子上跌下來,醫生說要癱瘓,現在半邊身子都是麻木的,你看他走路不是一拐一拐的麼,我和你姐夫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論說我們服侍老漢這麼多年也合適了,應該你們三四十歲的人來服侍了。”幺妹說:“二哥也是,丟下老漢就不管了,一年就拿幾個錢,說他人不在ZQ人不在ZQ就是理由麼,人不在ZQ不能服侍老漢就拿錢,老漢那些年那麼喜歡他們,雞蛋白麵都給他們吃,我看大米白麵白吃了。每當想起兒時的日子,幺妹心裏多少有些梗塞,總有幾絲酸楚湧上心頭。還是姐姐說那句對:隻要對的起自己的良心,管他們怎麼做,免得生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