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初母親去世時，三兄弟就把家中的房產分了。連讀書畢業分配在ZQ工作的二哥也分了一份，二哥還當場把他分的房子中的一間賣給了大哥。如今父親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了，去兒子女兒那裏都是現搭鋪，你前腳一走，即刻就把鋪拆了。隻大女兒家還專門為他留了一間屋子，他去了就住，離開了也留著，去了就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也許就因為這個原因，老漢常住在大姐家，可老漢心裏到底怎麼想的，沒人知道。許多老人心裏，總是記掛著兒子，那裏才有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很少有人認為，和姑娘女婿外孫曾孫一起生活也是四世同堂。老人記掛著兒子，因為那地方有他的根。女兒女婿沒他的根，這裏的根是別人的，不是他的。如果他從兒子家去女兒家，人家問他去哪裏？他會回答：我去女兒家走人戶。如果從女兒家去兒子家，有人問他相同的問題，他會回答說：我回家。如今的父親還有家麼？房屋床鋪都全分給兒子了？然而在父親的心裏，家還是在兒子那裏，隻是屋子和床鋪已經不屬於他了。
世界上有那種對父母漠不關心的人，這種人不會承認他們對父母不孝順，誰都自認為自己做的還可以。實際生活中，隻要有老人孩子存在，無形中都會給親屬和親人增加負擔。端茶倒水總需要人照顧，有些人就遠遠的避開，免得給自己惹麻煩。二十多年來，老漢一般都住在大姐家。如今大姐確實老了，又病魔纏身。走路都一隻手撐著腰杆，一隻手撐著膝蓋，步履艱難。大姐哥從房子上跌落，如今腿腳不利索，大姐說姐哥半邊身子是麻木的。幺妹看見姐哥走路一拐一拐的。看的出來是有點問題。幺妹看在眼裏想在心裏，姐姐和姐哥生活艱辛，幺妹覺得自己是該做點什麼了。
無論在什麼地方，幺妹都發現父親常常獨自坐著，眼神茫然。沒人與他說話，沒人和他擺龍門陣，有時半閉著眼腈，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還是在養神。看著衰老的父親，幺妹心裏是五味交加，酸辣苦甜什麼都有。兒時饑寒交迫的記憶不可能忘懷。如果父親不那麼看重兒子，如果父親稍稍把心放點在女兒身上，大姐二姐和她，也不會吃那麼多的苦頭。從小缺乏營養，三姊妹如今的身體都不好。二姐幾乎與藥為伴，幺妹每次去，看見她床頭櫃上都擺滿了藥。幺妹自己也體弱多病，活幹多了做累了就會昏倒，事前沒一點征兆，隻覺心慌氣悶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有點氣人的是三個兒子。現在誰也沒把心思放在老漢身上。這麼多年了，誰也沒主動來接老漢去他那裏耍個一年半載。還口口聲聲說什麼老漢各人不到他那裏去，還說什麼即使去了吃了飯也要急著走。他就不想一想老漢為什麼丟下筷子就想走？難道就沒有原因？你是兒子，不想想老漢當初是怎麼對待你的？難道大米白麵就當真白吃了？難道大米白麵和野菜楊槐花紅苕葉硬是沒有區別？幺妹想不明白三個兒子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他們真的就不關心父親？
有時靜下心來想，老漢那些年對三姊妹不好，都是那些年辰窮，如果不是窮，事情就可能不會是這樣。如今的人，哪個不是希望兒女吃好穿好。總是想方設法給兒女補身體。再說事情也過去這麼多年了，自己也有女兒了，養個孩子不容易，還是要費很多心血才養大成人。父親終是自己的父親啊，自己的生命是父親給的，沒有父親就沒有自己了。不管別人如何，自己覺得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於是整理出一間屋子，買來空調和電視機，又買來些日常生活用品，剛把屋子撒特規於，靳嶽鑫進來看見說：“你把這間屋子弄來做啥子？”幺妹說：“我想把老漢接來住。”靳嶽鑫詫異的瞪大了眼睛，說：“你有沒有搞錯哦？你把你們老漢接來住？你們老漢是朗格對待你的，那些年所有的好東西都是給兒子吃，分家另過的大嫂都看不下去了，說比你大的吃好的，比你小的也吃好的，你活不活得出來哦！餓的你黃皮寡瘦，嫁給我的時候體重才三十多公斤……”幺妹說：“還是不止……”靳嶽鑫說：“不止也多不到哪去。你那時候的身體，像幹柴棍棍一樣。你懷起女兒從樓梯上滾下來，差點把女兒的命都出脫了，你老漢也做的出來，一年到頭都給你哥哥弟弟吃大米白麵，讓你喝菜湯湯，不缺糧食的時候丟點苞穀粉給你，缺糧食的時候苞穀粉也不丟，別個喂豬都比你吃的好，虧你還想把他接過來。他那三個兒子幹啥去了，大米白麵白吃了麼。”女兒靳婕妤說話了：“老漢你吼啥子，媽媽把外公接來住不可以麼？你們不是常說屋簷水點點滴，你們怎麼對待老的，我們這一代就會怎麼對待你們，媽媽是好媽媽，她的做法值得稱道。我曉得，以前外公對媽媽不好，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們不是常說以前窮，家裏沒吃的麼。如果是現在，外公還會這麼做麼？你二天老了，不想我這麼對待你吧？”靳嶽鑫無話可說了，但還是嘰裏咕嚕的道：“你的心真好，不曉得老漢還記不記得以前怎麼對待你的，心裏後悔不。”
當幺妹來接老漢時，父親還愕然了片刻，二十多年來，還沒有人主動來接他去兒女家。他有些後悔當初不該把房子全部分給兒子，至少該給自己留個窩窩，也後悔當初想找一個伴時，見兒子不太樂意也就放棄了繼續尋找的念頭。對於女兒，他沒有內疚，誰都把心放在兒子身上，他不在乎別人說什麼，也從來沒有去想過。幺妹來接他，也沒覺得驚喜，他是小的，自己是老的，她來接他是應該的。對於屋裏的家具電器，也沒覺得什麼，現在的人有錢，誰都買的起。既然一切都是應該的，就平淡無奇了。
第四章
幺妹瘦骨嶙峋的樣子靳嶽鑫記憶猶新。一個春日的下午，幾位同事在車間談論同樣的話題：廠門口出現了個林妹妹，簡直和曹雪芹筆下的林黛玉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孩，那弱不禁風的俏模樣，那病態十足的俊臉蛋，真是迷死人了。靳嶽鑫沒讀多少書，不知道林黛玉是何許人，他去問，人們譏笑他不知道紅樓夢是何許物。慫恿他去看看，諷刺說如果你能追上她，結婚的時候我們每人送你一百塊錢。在那月薪隻幾十塊錢的年月，一百塊錢可不是小數目。靳嶽鑫雖有些不明就裏，但知道他們在議論的是個漂亮女孩，知道別人是譏笑他癩子不知道癩子醜，不知道自己的斤兩敢去攀龍附鳳。
嶽鑫看見任迤邐時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姑娘嬌小柔弱，小臉小鼻子小眼睛，小胳膊小腿小身材。其實隻是贏瘦給別人造成的假象，她的個子比靳嶽鑫矮不了多少，挺多一個頭而已。那臉頰上的病態紅暈更增添的她的嫵媚嬌美。經多方打聽，才知道是他的同學蔡昱駒的表妹。他想方設法接近蔡昱駒，再向他的表妹靠攏，蔡昱駒不讚成表妹和靳嶽鑫耍朋友，根本不給他們介紹，這可難住了一心想追求幺妹的靳嶽鑫。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還是身不由己，靳嶽鑫就常在幺妹出現過的地方等候，皇天不負有心人，兩人見麵的機會多了。慢慢的他感覺她對吃食很感興趣，為迎合她，她去他也去，假裝邂逅相遇，偶爾也趕早吃完幫她付賬。她知道他是表哥的同學，先推辭，後來就習以為常了。漸漸的他帶她去很多有美食的地方請她吃好東西，直到結婚以後，他都一直弄好吃的給她吃。慢慢的她的身體不像從前了，逐漸圓潤的她更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