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水葫蘆穿著綠色的衣裳，頭戴藍紫色的小花在夏日的驕陽下搖曳。
兒時老家的後門外有一口池塘，每年夏天積攢的雨水便把池子灌得滿滿的，可以存貯到第二年的暴雨季節。夏天一到，呱呱的蛙聲便四下響起。一年夏天，父親從遠處提回一團植物，丟進池子，想必是池裏沒有荷蓮，太單調了。半個月後，那幾片葉子已長成了一大團。又過了兩個月，它已經覆蓋了整個池塘，綠油油的一大片，成為幹旱異常的村子裏最鮮活的景觀。
這些陌生的水生漂浮植物便是水葫蘆，又叫鳳眼蓮。在它深綠色的肥實葉子下，有一橢圓形的葫蘆狀的莖，下麵還有一簇深色的根須，小孩子們常常撈起一串水葫蘆，使勁地捏那個小葫蘆，隻聽“啪”的一聲脆響，破裂的水葫蘆便露出了裏麵白嫩的纖維狀物質。院裏的孩子們隻要一有空，就圍在池塘邊比賽誰把水葫蘆捏得最響。其實新鮮的水葫蘆捏得不響，在池邊沒有水的地方，那些被太陽曬得萎蔫了的水葫蘆的莖葉十分堅韌，選那些水葫蘆捏，要使很大的勁捏，便會聽到一聲鞭炮似的炸響。孩子們在劈劈啪啪的水葫蘆的炸響中，便找到了童年的無限快樂。
水葫蘆在夏秋兩季使勁瘋長，把整個水麵撐得滿滿的，那些藍紫的小花次第開放，最受那些從城裏來的客人們的青睞。水葫蘆長勢喜人，我家便有充足的豬飼料了。那些老實的豬頭們看到這些鮮嫩的食物，都搶著去吃。當它們一口吞下這些水葫蘆，隻聽嘴巴裏一陣啪啪炸響，便嚇得它們不敢再搶吃了。沒有辦法，我們隻有把水葫蘆的根須摘去，然後用刀切得細細的，煮熟後再給豬頭們喂，這下，它們又搶開了。我家池塘裏的水葫蘆是豬頭們最喜歡的菜肴，水葫蘆瘋長，豬頭們也跟著瘋長。
深秋快來了，水葫蘆也快萎蔫了。於是我們便抓緊時間給豬頭們儲備食物。深秋的池水已經有些凍人了，我們掌燈在夜色下瑟縮著摘下葫蘆的根須，然後用鍘刀把水葫蘆切成細末，再用大缸裝起來。
水葫蘆的記憶，就這樣與童年和豬聯係在一起了。然而，近幾年，水葫蘆卻被視為毒草，成了“世界十大害草之一”的“綠魔”，遭到四處捕撈屠殺。隻因它是世界上生長、繁殖最快的水生植物，一株水葫蘆六天內生長麵積可擴展一倍，八個月內能繁衍成六十萬株。成片的水葫蘆不僅會堵塞河道，影響泄洪和航運，還會破壞生態安全，被視為一種汙染環境的有害生物，困擾著我國絕大多數的南方城市，人們為如何消除它的危害而傷透了腦筋。
水葫蘆的命運隱喻著人類的尷尬。當我們在一味地追求經濟效益，不懂得與自然和社會和諧相處的時候，禍根便從此埋下。目前是水葫蘆，下一個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