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戲劇藝術比較(1 / 3)

中西戲劇藝術比較

中西戲劇有共性,也有個性。隻講差異,不算全麵。但是比較其不同,正是揭示各自特色的最好的方式。黑本黑,白本白,黑白都是顏色,這就是二者的共性。黑白對照,使得黑者愈黑,白者愈白。

戲劇在傳統藝術中,屬於綜合性藝術,又是傳統藝術中最高表現形式。因此,中西戲劇比較是一項十分複雜的工程。單是唱腔比較,就足以寫幾本學術著作。這裏站在大文化的視角上,就其主要之點,進行些比較研究。

一、表演形態比較:綜合性藝術與專藝性藝術

中西戲劇,在表現形態方麵差異很多,但其基本的差異,在於中國民族戲劇屬於綜合性藝術,西方戲劇則屬於專藝性藝術。

所謂專藝性藝術,是說戲劇表演要素的專藝化。戲劇表演要素,一是語言,二是動作,三是音樂。這三大要素,在古希臘時代的戲曲中,並未全然分開,雖以語言為主,但也有伴唱存在。中世紀之後,西方戲劇不但發生巨變,而且三大要素各成一係,從而形成西方戲劇的專藝化局麵,進而不同的戲劇表演要素形成不同的戲劇劇種。

語言藝術的專藝化——話劇;

動作藝術的專藝化——舞劇,例如芭蕾舞劇;

音樂藝術的專藝化——歌劇。

不但形式不同的劇種,而且劇種與劇種之間,各成體係,互不相擾。話劇是隻說不唱的,要唱,也是根據劇中情節的需要,那水平,一大半也是業餘水平。舞劇例如芭蕾舞劇則以舞為本,不說也不唱。中國人排現代芭蕾舞《紅色娘子軍》,保留了原劇種中娘子軍的一段唱,倒也覺得新鮮別致。但這種改變,並不能反映芭蕾舞的傳統。歌劇則以唱為本,沒有多少舞蹈動作,也沒有話劇那樣的語言。西方現代歌劇的幾位大師,因為嗓子奇佳,身材魁梧過人,要舞也很難舞動的。

中國民族戲劇走的是另一條道路,中國戲劇不是專藝化藝術,而是綜合化藝術。例如中國的京劇,最講究四功五法,四功即:唱、念、做、打;五法即手、眼、身、法、步。別的民族戲曲,具體的表演要求,或者略有差異,但在綜合藝術這一點上,均沒有什麼兩樣。

中國戲劇的綜合性,對演員提出很高的要求。一個好的演員,非從幼年開始學習訓練不能成全才。優秀演員,不能隻專一藝,而應該四功皆備,全麵發展。比較理想的說法,叫作文武昆亂不擋。當然,好演員不見得樣樣傑出,但基本功全麵乃是最基本的要求,隻通一藝的演員,哪怕你唱得再好,或者動作再美,也隻能歸入二流三流,或者幹脆算是業餘水平。

中國戲劇初到西方時,西方人表示不理解。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中國戲劇的連說帶唱。比如《趙氏孤兒》,程嬰為救孤兒,獻出自己的孩子,這是多麼痛苦的事。然而,演員當此之時,不但要說,而且要唱,一唱就是一大段。這種表現方式,西方人不能理解。雖然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悲痛至極,還要高歌一段,似乎有悖常理。殊不知這正是中國戲劇的特點。中國戲劇中也有專以道白和動作取勝的劇目,前者如《連升店》,後者如《三岔口》,但是更多的劇目,是要表現演員的全麵才能的。不說不足以言誌,不唱不足以抒情,唱、念、做、打,缺一不可。

西方戲劇走專藝化道路,看似不如中國民族戲劇的綜合藝術難度大,其實這是誤解。西方戲劇的特點,是將其專門性藝術給以最大限度的開發,而且圍繞這種開發,調動一切科學技術手段,從而使這門藝術達到它可能達到的曆史最高層次。比如西方歌劇的唱,不是平平常常地唱,不是單憑一條好嗓子地唱,不是僅靠經驗性科學地唱,而是通過科學練聲,科學發聲,加上科學譜曲,科學配樂,從而使這“唱”達到理想狀態。我們聽現代西方三大歌王的演唱,不論懂多懂少,差不多都會產生石破天驚之感。即使很不熟悉西方音樂的人,大凡聽了巴賽羅納奧運會開幕式帕瓦羅蒂和他的同仁的演唱,也很少不被其優美的聲腔與旋律所感動的。

西方舞劇例如芭蕾舞,同樣達到極高的專藝化程度,而且同樣需要科學化訓練,同樣需要科學設計,科學伴樂。單說芭蕾舞演員的選擇,已經是難上加難,百裏未可挑一,甚至千裏未可挑一。其訓練之艱苦,也是尋常人難以想象的。唯其如此,其舞蹈才能達到那樣的層次。懂得這舞蹈的人,觀看高水平的芭蕾表演,如癡如醉,其樂無窮。

西方話劇則是語言藝術的極致,其中最偉大的經典性人物則是莎士比亞,但未止莎翁一人而已。西方民族眾多,國家也多,幾乎各個民族都有自己的話劇保留劇目。不懂得西方語言的人,很難真正領悟到其話劇藝術語言的美妙。就是懂一種二種西方語言的人,也無法對所有西方語種的話劇得以最充分的欣賞。但是,即使你一種西方語言也不懂得,隻要有點藝術天分,但凡看過莎士比亞、莫裏哀、席勒、薩特話劇劇本的人,都會體會到那語言的感染力,表現力與震撼力,大有文若天成、美不勝收之感。

中國民族戲劇因為屬於綜合性藝術,在專藝化方麵似乎比不過西方戲劇,但這並不證明中國戲劇的專藝水平不高。相反,中國戲劇的綜合性要求建立在專藝性藝術的基礎之上。中國戲曲中既有特別精美的唱腔,又有特別傳神的語言;既有特別繁複優美的動作,也有高難度很驚險很刺激卻又不失美感的舞蹈與武打。——西方舞劇隻有一“舞”,中國戲曲“武”、“舞”具佳。以唱腔論,程硯秋的優秀唱段,可入世界經典唱腔之林;論舞蹈,梅蘭芳先生的天女散花舞亦有獨到的意境;論動作,馬連良先生的瀟灑自如已臻完美的化境;論語言,周信芳先生的一些經典作品完全可以與西方話劇媲美。比如麒派《四進士》中三上“公堂”的道白與對白,可說有聲有色,聲情並茂。

以各項專藝性藝術作比較,可以這樣說:

中國戲劇的唱腔或不如西方歌劇的唱腔更係統更科學,但它具有超前性,因為中國民族戲劇的唱腔,“板”是死的,“腔”是活的,這一點,頗合西方現代某些流行音樂的口味。

中國戲劇的舞蹈或不如西方舞劇的舞蹈更規範更嚴謹,但它具有兼容性。說不定哪一天,它就可以把一些與它的傳統毫不相幹的內容吸收過來,以為“我”用。

中國戲劇的語言或不如西方話劇的語言更精純更考究,但它具有可塑性,中國民族戲劇的語言堪稱一座民族語言文化的寶庫,一經注入新的內容與動力,它將重新煥發出巨大的青春活力。

二、表演風格比較:寫意性與寫實性

丹納評價莎士比亞的時候,曾說:“風格闡明了作品;隻要風格顯示了天才的主要麵貌,就可以顯示其他一切方麵。我們一旦掌握了藝術家的主導才能,我們就會看到他那有如花朵般的全部發展過程。”①

這裏隻需增添一句,風格不僅可以顯示天才的主要麵貌,也可以顯示戲劇的主要麵貌。

中國民族戲劇的基本風格是它的寫意性,西方戲劇的基本風格是它的寫實性。

中國戲劇的寫意性風格,可說無所不在。現代青年演員學習京劇,先生們總是諄諄告誡他們,要演人物,一定要學會演人物,而不是賣弄技巧。這說法,也引出不同意見。演人物固然不錯,但問題是用什麼方法去演人物。話劇也演人物,歌劇也演人物,舞劇也演人物,但演與演有不同。同為西方戲劇,還有這樣的區別,中國戲劇另成一體,隻說演人物,不免失之空泛。

實際上,中國民族戲劇,首先是學習技巧,這是第一步。然後琢磨戲理,琢磨戲理當然就包括演人物的意思在內,這是第二步。技巧已通,戲理已明,然後是運用技巧表現戲理,這是第三步。沒有技巧,則一切無從談起。若論對人物的理解,一般戲曲家比不過評論家,更比不過史學家、文學家,但是後者未必能夠演戲,甚至未必真正懂戲。演員首先是表演者,而表演是一門專門的技藝,技藝不成,一切皆成空話。所以,成功的藝術家既要戲理明,又要對戲曲藝術有深刻的理解。既不但懂劇情,而且知戲理,尤其精戲藝,綜合吐納且創造性發揮,於是,演藝可以成功,流派可望出現了。

中國戲曲的寫意性,包括方方麵麵。因為風格本身是完整的又是不能破壞的。寫意既是中國民族戲曲的基本風格,那麼,無論唱念做打,都要通過寫意性風格去完成。而且無論多麼激烈、悲傷、痛苦或瘋狂的表演,都要合乎寫意性。所謂意到而止,演員這樣去演,觀眾也這樣去看。意境到了,便給掌聲。尚派《失子驚瘋》,有非常好的水袖表演,一個失去兒子的女瘋人,哪有這樣的本領,就是完全正常的人,怕也沒有這功夫。但因為這是戲,所以她的瘋要用舞來表示,如果演得和真瘋子一樣,那就不是戲,而是電影了。又如《孫悟空三調芭蕉扇》,行者取扇不得,變個小蟲鑽到鐵扇公主肚子裏去了。要扇不借,在公主肚子裏耍拳,公主疼得了不得。對這個情節,《西遊記》上是怎麼寫的?書中寫道:“行者”卻把腳往下一登,那羅刹小腹之中,疼痛難禁,坐於地上叫苦。行者道:‘嫂嫂休得推辭,我再送你個點心充饑!’又把頭往上一頂,那羅刹心痛難禁,隻在地上打滾,疼得她麵黃唇白,隻叫‘孫叔叔饒命’。”“心疼難禁,隻在地上打滾,”以及“麵黃唇白”,用寫實的方法不好表現,或者沒法表現,電影可以化妝,或者來個大特寫,京劇全然用翻打舞蹈完成,而且不止於“地上打滾”,“麵黃唇白”而已。雖然疼得要命,卻又藝術十足。演者不失其意,觀者會心頷首,情娛觀賞之間,竟成一段好戲。

中國戲劇的寫意性風格的基本要求,是一切表演手段,都不要落“實”,落實了就失去它固有的表演韻律。用一句形象的話講,即中國民族戲曲的表演,都應做到無聲不樂,無作不舞。隻要有聲音,便該合乎樂律,隻要有動作,就該合乎舞法。不僅如此,中國民族戲劇的任何動作,幾乎都有打擊樂器相配合。出場便有鑼鼓點,跑不到點上,便是出了“錯”。從這個意義上看,不僅是無聲不樂,無作不舞,而且是無作也樂,無音也舞。大藝術家常有打破常規的地方,好似不合舊有的鑼鼓規範,但其本質,依然是中規中矩,以不合而合,求其異彩而已。戲劇表演中,也有無樂的獨白、獨唱,但那是特例,目的在於表現“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戲劇效果,本質上還是要回到無聲不樂,無作不舞的規範中去。因為有這樣的表演特色,其寫意風格便有了基本的保證。

中國戲曲的寫意性,不但是普遍性要求,而且有必要的手段作保證。所謂必要的手段,就是程式化或虛擬化的表現方式。程式化與虛擬化其實也不能完全分開的,二者之間,或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或者從這個角度看便是虛擬,從那個角度看便是程式。例如表演上樓梯,舞台上沒有樓梯,是靠演員的表演,動作到位了,樓梯就出來了。這個樓梯是虛擬的,而上樓梯的動作是程式化的。所謂程式化的,即無論哪一位演員上樓梯都要用近乎相同的動作。否則,你一個上法,他一個上法,程式沒了,演員便無法把握這個動作,觀眾也是看不懂的。但是,隻有程式與虛擬式表演還不夠,中國民族戲曲的表演風格,其實是一個係統工程。它不是靠某一種或兩種手段,可以概括的。中國戲劇的寫意性風格,至少可以分解為以下6個方麵進行探討,這6個方麵,亦可成為對中國寫意性戲曲風格的解析。

1.角色——行當化

無角不成戲,正如無人不成社會一樣,沒有角色哪有戲演。但中國民族戲劇的角色是以行當劃分的。不同劇種,行當的設置有多有少。最有代表性的京劇,有四大基本行當,和十幾個小的行當。四大基本行當。即生、旦、淨、醜。舊時講“生、旦、淨、末、醜”,隨著曆史的演化,末行已大多歸人生行。故生、旦、淨、醜,成為基本的京劇行當。四大行當下,還有細的劃分,如生包括老生、小生、武生等,旦包括青衣、花旦、老旦等,還有類乎青衣與花旦之間的花衫等。淨包括銅錘——亦稱黑頭或大花臉,架子花,武花臉等。醜包括文醜、武醜。文醜中又包括方巾醜、袍帶醜、茶衣腰裙醜等,武醜亦稱開口跳。

行當不少,但比起戲曲人物來,畢竟少多了。京劇劇目有幾千出之多,劇中的人物數量更多,用區區四個基本行當,十幾個小行當就能包括嗎?梁山l08位好漢,堪稱一人一麵,各有風采不同,你用四個行當去表現,不顯得手段貧乏嗎?何況說,梁山戲隻不過是京劇中的一小部分。

然而,以行當劃分角色,正是京劇也是中國戲劇的特色。因為行當劃分角色,才保證了中國戲劇的寫意性要求。一個人物,先歸行當,一個演員,也歸入行當。好比中國傳統山水畫,要說隻有一種墨色,墨色固然有濃、淡之別,但終究不過是墨色而已。而中國藝術的妙處就在於,它能在特定的藝術格局中體現自己的個性。墨色雖隻有一色,表現力卻是千變萬化。基本行當雖然隻有四個,卻能反映出成千上萬不同的人物和不同人物的個性。

四個行當要說確實不多,但西方心理學劃分人的基本心理類型,也不過四種。古希臘時代,就是四種,到了現代,還是這樣的劃分。要說全世界的人口,活著的都有50多億,你用四種基本性格類型去劃分,怎麼能夠夠用。然而,夠用的,基礎如此,再加變化而已。

中國戲劇行當的妙處也在這裏,行當是基礎性劃分,有了行當,再加點化。所以,雖然諸葛亮、黃忠、伍子胥、肖恩、楊令公、宋士傑、漢獻帝、寇準都劃入老生行當,但老生與老生也有區分。不但有區分,而且表演起來,個個特色鮮明。諸葛亮的智慧與瀟灑,黃忠的忠勇與好勝,肖恩的外柔與內剛,楊令公的忠烈千秋,宋士傑的俠肝義膽,漢獻帝的軟弱與悲憤,寇準的幽默與正義感,人物性格,如詩如畫。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寫實的,而是寫意的,這意就表現在行當裏。行當代表一種風格。管你什麼人物,隻能在這行當中去表現。行當的定位,自然不是生活的定位,雖然它也源於生活,卻又把生活藝術化而且意境化了。

2.表演——程式化

中國民族戲劇的寫意化風格,不但需要行當的劃分,而且特別強調表演的程式化要 求。行當是對角色的定位,程式是對動作的定位。一個角色來了,好,先給他行當定位。比如李逵,歸入架子花,但架子花的具體表現方式呢?還是需要程式和程式的使用。程式不以行當而劃分,但因行當不同而各有特色。也就是說,基本程式是固定的,不論哪種行當,都應該按程式表演。但程式的運用又是靈活的,行當不同,甚至角色不同,又有所改變。比如花旦多用蘭花指,花臉就不能用蘭花指。同是邁台步,小生的台步就高,因為他年輕氣盛;老生就低,因為他已經沒有那些氣力了;武生就急,紅淨就穩。張翼德出場,不熱鬧也要熱鬧,關雲長出場,就不要那般熱鬧,但須大將軍八麵威風。

動作講程式,表情也講程式。無論悲、歡、離、合,無論喜、怒、哀、樂,都必須合乎寫意性風格。哭固然要哭,但不能放聲大哭,和真的大孝子哭先人一樣,那就不是藝術了。笑固然要笑,但要笑得有戲劇性,既不但以笑表情,尤要以笑表“美”。怒則固然要怒,但不能真的破口大罵,或者真的暴跳如雷。大花臉之怒,可謂怒之極矣,架子花之怒,可謂怒之烈矣,然而,不要忘了這是戲。樂則固然可樂,但隻能是戲曲之樂,而不是生活之樂。生活之樂可以樂得透不過氣來,可以樂得前仰後合,可以樂得肚子生疼,可以樂得躺在床上打滾。這些在戲台上都要不得。樂作為戲曲表演並不遜於生活,甚至比生活中的樂還更其豐富,但它的性質是表演。所以,樂固然有各種各樣的手法,但是不影響表演,不因為樂而使戲受影響,而應該通過樂的表演使戲更有看頭。

程式,對於中國民族戲劇表演而言,幾乎無所不在。而且程式化其實就是寫意化。比如表演吃飯、飲酒、登山、涉水、走、跑、追、逃、跳、摔跟頭,統統都是程式化的。無山而登山,就靠表演,沒水而涉水,也靠表演。《打漁殺家》中的肖恩,挨了貪官的責打,又急又氣奔回家來,不小心摔了一跤,這一跤須用一個“吊毛”表示。真的摔跟頭哪有這般好看。何況摔倒的正是一位能忍能讓終於忍無可忍讓無可讓的老英雄。但京劇的寫意要求如此,惟有這樣表演,觀眾看著才能認可。又如《打金磚》,為著表示漢光武又驚又嚇又悔又恨的心情,跌摔翻撲,滿台生輝,實際生活肯定不是這樣。程式幫助演員,從而成為寫意化表演的必備技能。

3.演員——流派化

首先是行當,然後是程式,那些表演大師們將二者有機結合起來,並且根據本身條件給予獨特性係統性且又個性鮮明的創造,於是產生流派。流派是中國民族戲劇進入表演成熟期的表現,也是戲劇繁榮且達到一定水準的反映,又是中國式寫意性表演的必然結果。

西方戲劇,沒有聽說過有流派的區別,雖然說100個演《哈姆雷特》的演員,會有100種理解,但《哈姆雷特》隻是《哈姆雷特》。中國民族戲劇,具有寫意化特征,因而,演員的創造,具有更為廣闊的空間。演員可以根據自己對戲的理解,對人物的理解,對行當的理解,對角色的理解,對程式的理解,對唱腔和音樂的理解,包括對服飾以及其他種種方麵的理解,並且風格獨特地把這些理解個性鮮明地表達出來,如果這些理解和表現確實與眾不同,而且得到別人的認可,那麼,一個新的流派就此誕生。

同樣的戲,同樣的角色,同樣的程式,因為演員的理解和表現不同,就能產生不同的流派,這是西方戲曲中沒有的現象。這也如同中國書法或者繪畫。同樣的漢字,同樣的字體,因為書寫者的理解和創造性不同,就可能產生不同的體式,例如楷書中的顏體、柳體。同是一座山,同是山水畫,因為作畫者的理解不同,又可能產生不同的畫派。中國藝術的這種特性,正是中國藝術家追求意境的結果,又是中國藝術寫意性特征所必然引出的創作現象。

流派的出現,極大地豐富了中國民族戲劇的藝術性。同一出戲,因為流派不同,就有不同的處理;同一個角色,因為流派不同,又有不同的理解。以至同一場戲,可以不同流派共同登場,如梅、尚、程、荀四大名旦合演《五花洞》。角色隻是一個,演法可能兩樣。諸葛亮雖隻有一個,但馬、譚、楊、奚各有創造。《玉堂春》,四大名旦人人擅長,而且各有風采。於是便有了本門本派戲,又有了各派專有的戲,還有了不同派別爭奇鬥豔的戲。而這一切,無疑都使中國民族戲曲更其具有生命活力。